“此时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是。”他微微喟叹着,却又随即纠正,“不,我希望我普通到可以被忽略。”放眼望去,笙歌未停、灯火未灭,喧嚣浮华中仍难觅一心安之所,“婉儿,你看这形形色色的人,现在看上去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可他们或许昨日才哭过,也或许明日就要远行离别。我想你是对的,自承错误不是什么难事,我的头可以低下,膝盖也可以弯曲,如果她想要的只是我俯首臣服,那我全当是尽一份孝心了……这没什么不妥当,只要我这李氏一大家和和美美,长盛不衰。”
“李郎,”婉儿被触动了,心间柔情万缕,这听上去再寻常不过的称呼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有你这些话,我知足了。”
李贤轻抚她的手背:“你的苦心,我都明白,之前我太为自己着想,以后我都会为你想一想。”
毕竟是喧哗嘈杂的街头,两人掩饰着身份,话也说得很含蓄,可喜的是终于解开了心结。
回到东宫寝殿,已是三更后,熏炉中的香饼还未烧尽,空气中还有着熟悉的白檀香味,李贤并没有让婉儿侍奉在侧,而是以夜深人乏为由,让她尽快回去休息。几名近侍伺候着太子盥沐,一名侍儿轻轻将头冠取下,开始为他梳发。
李贤微闭了眼:“赵道生呢?”
立刻有人回话:“还在候着等殿下吩咐。”
“叫他来。”言简意赅。
有人踌躇不决,又请示了一句:“现在?”
李贤冷冷说:“不是现在等来年吗?”
侍者赶紧叠声称是。
不一会儿,赵道生便到了,李贤摒弃闲人,只着了黼领白纱中单,披袍散发与他围炉对坐。赵道生只是太子府上的家奴,平日打理一下东宫中的花草,可若走出宫去,通身的气派被人误认为五姓子弟也是常事。
因此,李贤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戏言:“赵公子今日怎么不出去看灯?”
赵道生急急摇着头:“殿下,您就莫要取笑小人了,都什么时候了。”
李贤听得他的话一语双关,想想叫他前来本就是为了言明心志,索性直说:“道生,我决定了,不再斗了。”
赵道生大为诧异,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长叹一句,“我就知道,红颜误事。”
“与旁人无关,有些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李贤却不生气,只是这样说。
“突然?”赵道生质疑了,他竟生起气来,“这样的大事怎能如此草率?殿下您能想明白,可别人能像殿下一样明白吗?怕就怕殿下输诚尽意,对方却以为是个骗局,对您不屑一顾……”
“你也真是奇怪,以往的态度不是这样,你总是说以和为贵,总是让我释怀,今日是怎么了?”
“我对殿下说过的话,无一不真,可情急之下的气话,最真。”
李贤楞了一下,“你一定觉得我身为太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不希望有任何祸端因我而起,可你又害怕,我即便没有任何作为,仍逃不过他人设下的圈套,你希望我为自己留一条强硬的后路……你总和羽林军赌钱,也总是输钱,不全是手气不好,对吗?”
赵道生颓然自责:“小人地位卑贱,又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西而已!”
“其实今日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很糟糕,相反也是被眷顾的人。”李贤没有安慰他,却能起到同样的作用,“我身边有两个真心待我的人,我同样会用真心回馈他们。”
“真如殿下所言,倒可高枕无忧,可惜人心看不清、猜不透,上官女史恋慕殿下不假,可她恋慕的,却又不止殿下。”赵道生思虑很久,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揣测,“女官之首林秀梧迟早要陪夫君司马慎微返乡,她的位子谁来坐?比起太子宠妾,上官女史怕是更心仪这个舞台……她跟武后分明就是一种人……”
炉火添过炭,此时很旺,李贤却心生凉意,他信婉儿,也不敢低估赵道生的话,起身推窗,吸了一口冷气,看见廊下挂着一排整整齐齐的花灯,红彤彤的,煞是好看,这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婉儿的脸庞,于是猛地关了窗,转身对赵道生说:“她若只是一个凡俗女子,料想我也不会钟情于她,说来好笑,明明厌恶的类型,却又偏偏克制不住的喜欢,说到底,谁和谁又不是同一种人呢?”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