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旁人的讶异,婉儿偷偷看了一眼李贤,心瞬间没那么慌了,那种淡然又超脱的神情回到她脸上,她像是一株大放异彩的芝兰。
“帝里重阳节,香园万乘来。却邪萸入佩,献寿菊传杯。塔类承天涌,门疑待佛开。睿词悬日月,长得仰昭回。”婉儿低声吟哦。
李显最不擅长隐藏感情,当即大声呼好。
李旦和太平对望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向婉儿投去赞赏的目光。
太子李贤却面色依旧,声音也是极其寡淡:“九月九日望乡台,他席他乡送客杯。人情已厌南中苦,鸿雁那从北地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李贤为何会念起已故朝散郎王勃的《九日登高》。
婉儿心上涌来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面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大明宫,李贤非但没有半点归属感,反而发出客居他乡的感叹,没人知道他心驰神往的北地在何方,也没人知道他的鸿雁是如何拨动了心弦。
李旦寻思李贤还是沛王之时,王勃曾担任沛王府侍读,深受李贤器重,后因即兴写了《斗鸡檄》惹得父皇龙颜大怒,认为王勃挑拨皇子之间的关系,被下令逐出王府。此后才高八斗的王勃便一直仕途不顺、郁郁寡欢,最终不幸南海溺水身亡,时年二十六岁。此时李贤必是触景生情、追思故人。
“皇兄何苦伤怀,子安虽英年早逝,一篇《滕王阁序》必然流芳千古,这样的声名远胜于那些碌碌无为却又虚度年华的庸人。”李旦善意开解说。
李显却是另一番感悟,说到王勃触犯天颜的《斗鸡檄》,李显就不能不心生愧疚,当年要不是他贪玩好胜,非要和兄长李贤在一次斗鸡游戏中一决高下,王勃就不会开玩笑写了这檄文助兴,更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
想到这里,李显禁不住叹气,自责道:“当年也都怪我不好,年少轻狂,不知事态的严重性。”
太平见几个哥哥各怀心事,稍稍用力晃了晃李贤的胳膊,撒娇说:“贤哥哥,你看看,他们何时都变成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了?说句你们不爱听的,王侍读那是咎由自取,身为博士,不对皇子之间的戏耍进行劝谏,反而借机炫技,写什么檄文讨伐斗鸡,往重了说,就是居心叵测。”
李贤轻轻拍了拍太平的手背,对众人说:“都别说了,我只是随口读读,没什么意思。”转头面向婉儿,似是褒奖:“你的诗作得不错,很有气势,也很应景,最重要的是,帝后都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