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半夏端着炖好的银耳雪蛤进来。太皇太后眯着眼睛半躺着,就着袁缨月的手尝了几口。这才悠悠地问拓跋瑶:“玉霞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安置?”
拓跋瑶一怔,回答道:“虽说孩子养在我膝下,可毕竟她才是生母,我会跟婆母说,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让她终生有靠。”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接着说:“毕竟是个小孩子,虚爵给的太重了,反倒折了他的福寿。哀家看,不如等到满周岁时,让皇上给他一个子爵的虚衔吧。”
子爵算不得多高贵,冯家满门男丁几乎个个封王,就连高氏的子侄,也有不少封了个郡公的头衔。拓跋瑶从小见惯的都是显贵宗亲,这时难免有些失望,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谢了恩典,把孩子交回飞霜手中。
太皇太后坐起身,似有深意地看了冯妙一眼,转头却是对着袁缨月说话:“你也不必整天都耗在这里了,如今后宫人手不够,你也跟着崔锦心一起,去学学打理内宫事务。你从前在娘家时,都学过些什么?”
袁缨月低眉顺眼地回答:“嫔妾在家时,不过是帮着母亲做些针线女红而已。家里的姐姐们出嫁得早,有时候也帮嫡母清查账册、管教家里的下人,并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些也够了,回头你去问问锦心,看内六局里你对哪一局熟悉些,先去学着管管。”太皇太后拿定了主意,雷厉风行地吩咐。
“是,嫔妾一定尽心尽力地学。”袁缨月像是不胜娇怯地答应了,语声里却带了点遮掩不住的喜气。
冯妙在一边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抿嘴一笑,走到太皇太后面前说:“妙儿也有一件事,想恳求太皇太后。”见太皇太后望着她,冯妙便低垂下头,谦恭诚恳地说:“借着这次的机会,崔姑姑整肃内六局,刚好可以清除多年的积弊。嫔妾想,织染坊虽然是新设的,可毕竟也是后宫的一部分,总这么零散在内六局之外,毕竟不合规矩,不如也劳烦崔姑姑一并规整到内六局里去吧。”
话一出口,屋内其他人都带着些奇怪的意味,打量着她。虽然没有明说,可在众人眼里,织染坊一向只听冯妙差遣,外人很难插上一手。现在她肯主动让出织染坊,岂不是连自己最后一点依傍也不要了?
冯妙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替她揉揉额角:“妙儿自己想偷个懒,歇上十几天。等崔姑姑安排好了,再看看哪里需要人手,让我去做就行了。”
“那也好。”太皇太后淡淡地答应了,不再多话。
返回华音殿时,忍冬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娘娘,您在织染坊花了多少心血,现在总算成点样子了,就要拱手让给别人么?”
冯妙小口喝着黄芪南瓜煮的粥,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南方沼泽里,有一种怪兽,经常会漂浮在水面上,远远看去就像死了一样。有那种喜欢吃腐肉的水鸟,就会落在它身上,以为可以饱餐一顿。没想到,那怪兽只是装死,到最后,想要饱餐一顿的,反倒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眼下的情形也是这样,”她伸手抚摸着小腹,“原本我还担心,既要安胎,又要防着别人从织染坊里挑出事来,恐怕精神会不济。这下好了,由着她们折腾去,我只管好好地养过了这个月再说。等这个月过了,谁吃掉谁,还不一定呢。”
她叹一口气:“我不去找事,事却来找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有几句话,你亲口去告诉予星,不要让旁人听见。你再跟她说,让她这个月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平常粗枝大叶的毛病都改一改,只要她做得好,说不定,她身上的品级穗子很快就能换成明紫色的了。”
明紫色,那是司级宫女才可以使用的,也是内六局宫女中最受人尊敬的品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