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老黄,你这话可不是将我们统统骂进去了么?这话应该这么说,如今这世道,脑瓜子活泛,手把子狠点就能活命,咱们这也是迫不得已,知府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有人不让咱们过好日子,咱们便让他没日子过。”
当先一人轻笑道:“还是会长会说话,这话这么一说,顿时听起来舒坦多了。”
旁边一个黑瘦的人影笑道:“唐翁怎地不去考功名,就凭这翻来覆去能说出来理的手段,怎么着也能混个知府当当。”
唐纪元嘿嘿笑道:“老刘,你也来编排我,不过世人都以为当官好,要我说还是捞钱最实惠,知府有什么用?咱们说叫他派人办事,你这不就轻轻松松的按照咱们的话去做了么?他干知府和咱们干知府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要爷们的眼色行事么?”
刘会长点头道:“精辟,咱们不屑当官,但是当官的归咱们调度。”
三人哈哈大笑,一时不慎,声音稍大了些,引得周围的夜犬狂吠,夜鸟纷飞起来。
……
次日一早,东门广场的喧哗声更甚,呼喝声,叫骂声,车辆行驶的轱辘声,抽打牲口的鞭子声,马蹄声,不绝于耳;直到辰时末,寒冬懒起的百姓们探头去时,之间东门广场上已经是空空荡荡。
几十堆燃尽的篝火袅袅冒着青烟,广场上一片狼藉,牛屎马溺,遍地都是,引来十几条饥饿的野狗在广场上乱窜,打斗不休。
官道上两车并排而行,即便如此队伍绵延近三里,龙真命赵、方两人各率三十马军开路断后,剩下的一百余人除了二十步一人外还组织了五个十人队来回骑马穿梭左右,以防不测。
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完全没有他想像的那般难走,官道虽然泥泞,但是天气寒冷,土块都已冻结在一起,除了有些打滑和硌牲口脚之外,并没有大的问题。
但龙真没有催促众人快速赶路,他打算就这么慢吞吞的在路上爬,爬个十天半个月也无妨,只要粮车上了路,几时能到他才不在乎呢,枢密使杜衍的话犹在耳边,苏锦能得罪,晏殊能得罪,顶头上司,大宋的最高军事长官杜枢密可万万不能得罪。
再说杜枢密允诺的侍卫司指挥使的位子当真诱人,这个位置一旦坐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便等于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今后在三司两府面前也有自己一个位置,多年打拼所为何来,难道是混个温饱平安,玩几个女人么?还不是为了风光八面光宗耀祖么?
车队爬虫一般的在官道上蠕动,到了中午,三个时辰才行了不到二十里,照这个速度一天最多五十里,近四百里的路程不走个七八天是难以到达了,龙真一点也不着急,很满意这样的进度。
庐州北一百六十余里有一座叫寿州的大城,这里便是淮南西路的治所所在地,寿州东二十里有一坐山,名八公山;此山的得名颇有些神话色彩,《太平环宇记》中云:“昔淮南王与八公登山埋金于此,白日升天。余药在器,鸡犬舔之,皆仙。其处后皆现人马之迹,犹在,故山以八公为名。”,可见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的出处。
此山高不算高,主峰只有不到四百米高,但是山势险峻,山峦绵延颇广,且草深林密,进出之路皆险峻难行,大队人马根本无法通过。
正因为如此,土匪啸聚于此,淮南路集寿州庐州两州厢军围剿均铩羽而归,这样一来,八公山匪盗名声大振,左近小股匪徒纷纷入伙,更有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也被裹挟入伙做了盗匪,声势一日胜似一日。
数月以来,山下数里方圆无人敢单独行走,都怕这股子匪徒悍勇,被害了性命,来往客商和行人均不辞劳苦绕远而行,哪怕是耽搁个三五日,也不能教这帮匪徒给逮了去。
这一日,山下闲的鸟疼的匪徒的岗哨忽然远远见了山下大道上有一匹马缓缓前行,马上那人是个公差打扮,那样子是奔了长路,有些疲劳了,打算让马儿歇息一会。
匪徒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当土匪当到官兵不敢来围剿也怪无聊的,虽然这一人一马上去没什么油水,但是此人身着差服,定是官府中人,说什么也要拦住他。
消息树砍倒之后,前面山口的土匪们早已张开口袋,迎接这个倒霉的公差,此君尚不自知,依旧慢吞吞的坐在马背上,手中拿着一卷面饼就着水葫芦吃喝个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