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冬柿从左大臣府邸回到二条院时,已是临近天黑。
源氏二条院中人早接到信,派了惟光在宅子门口等着,源冬柿一下牛车,惟光便迎上来,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遍,确定源冬柿完好无损没断隔壁也没断腿时,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道:“冬柿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二条院上上下下都在盼望着您平安归来,呜呜呜,可怜的冬柿小姐……”
源冬柿木然:“我其实也没那么可怜……”
“冬柿小姐孤身一人,翻山越岭,从那遥远的歌乐山行至京中,还从恶鬼利爪下救下我们公子,我们非但没有保护到冬柿小姐,反而使得冬柿小姐身陷囹圄,呜呜呜呜,可怜的冬柿小姐……”
源冬柿艰难地:“惟光……你别哭了……”
左大臣派来送源冬柿回家的仆人们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了。
源氏二条院的女房们自然是靠坐在廊下,一边念着诗集,一边往走廊尽头看,在看见源冬柿的身影时,弁君首先提着衣摆起身,迎了过去,接着便是紫姬提着小衵的裙裾,小跑上前,撞进了源冬柿怀里,抱着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衣衫里。
源冬柿第一次被萝莉投怀送抱,还是有些惊讶的,她弯下腰,将紫姬拢入怀中,道:“紫姬,你这是怎么了?”
紫姬摇摇头,还是不肯说话。
源冬柿有些奇怪,抬眼去看弁君,却听见一个柔软的声音道:“她一早醒来发现冬柿小姐不见了,便认为妖怪要抓的是她,都是她拉着冬柿小姐去她房中睡,才会使得冬柿小姐遭逢此难。”
源冬柿的视线越过弁君肩头,看见源光笑着从廊下缓步而来,他身着宽大的白色狩衣,衣襟在檐角灯笼下映有桔色暖光,他走到紫姬身边,揉了揉紫姬的头发,道:“她自责了一天,逢人便哭。”他扬了扬袖子,笑道,“她今日哭了我满身,让我换了好几件衣服,如此也是怕冬柿小姐笑她眼睛都哭肿了吧。”
源冬柿闻言愣了愣,却听埋在她怀中的紫姬闷声道:“才没有呢,公子就喜欢取笑我。”
源光笑了笑,将紫姬从源冬柿怀中拉出来,动作轻柔地用手背按了按她的眼睛,道:“还痛不痛?”
紫姬噘着嘴:“早不痛了。”
“不痛便好,我早说过冬柿小姐非寻常人,定能化险为夷的。你偏不信,哭了这么一天,连晚饭也不用了,还好我还给你留了些。”
源冬柿:“……”
“还有你最喜欢的点心。”
源冬柿:“……”
源光牵着紫姬的手,慢慢走回去,一边走,一边道:“以后还哭鼻子吗?”
紫姬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公子老取笑我。”
源冬柿看向身边的弁君,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们真的是特地在这里等着我庆祝我的平安归来吗?”
弁君道:“是的。”
“那么给我留了晚饭吗?”
弁君:“……”
“我最喜欢的点心呢?”
弁君:“……”
源冬柿木:“……啊,弁君,你感受过什么叫绝望吗。”
被妖怪抓走经历一夜苦战,满身疲倦回来,被脱团狗闪瞎了眼不说,还连吃的都没有。
源氏二条院,吃枣药丸。
待源冬柿回了屋子,掌了灯,再看这间她睡了几个月的屋子,自横木垂下的围帘,薰笼上挂着的浓紫色唐衣,女房之前刚在鎏金香炉中添了香料,香炉上方飘着袅袅青烟,带来了一丝隐隐的沉香混合着*的味道。灯影幢幢,四尺屏风下放着那架栗色漆的古琴倒还映着亮光。
源冬柿将烛台搁至一边,刚靠着杌子坐到榻榻米上,便听见身侧传来一个冷冽的男声。
“你昨天被其他妖怪抓走了。”
源冬柿扭头,便看见妖琴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显了形,正跪坐在琴旁看着他,一双眸子无喜无怒,也没有任何探究意味。
源冬柿听他这么问,倒有些奇怪,便道:“你从哪听说的?”
“不是听说。”妖琴师道,“我看见他把你抓走的。”
源冬柿:“……”
短暂的沉默过后,源冬柿双手捧脸,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其他妖怪抓走了?”
妖琴师垂眸抬手在琴弦上拨下一个音,轻轻地道:“嗯。”
源冬柿:“……”
她扯了扯嘴角:“你为什么不出来救我?”
妖琴师看了她一眼:“那妖怪弄出来的风太吵。”
源冬柿:“……”
你感受过什么叫绝望吗?
这就是。
她揉着额角,叹了口气,望着四尺屏风上精美的飞鹤折枝图案,道:“要你何用。”
妖琴师抚了抚琴弦,琴弦微微震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他道:“于是我告诉了安倍晴明。”
源冬柿:“哦,原来安倍晴明是你找来的。”
妖琴师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