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星兀自惊魂未定,听了“阴风掌”三个字,又见父亲面色沉重,便知厉害,急道:“爹爹,快救救林大哥。”
陈孝廉也不答话,从陈婉星头上拔下一枚金钗,又说道:“按住他。”高齐一手按着林之奇的左臂,一手按着他的双腿,陈婉星按着右手。
陈孝廉用金钗在阴风掌掌印的五指边缘各刺一下,那金钗一触及掌印,林之奇顿感剧痛,身体猛地向上一挺,幸被高齐和陈婉星及早按住。陈婉星见黑色的血液从五个钗眼中汩汩流出,掌印的颜色渐渐变淡,心中一喜,破涕为笑。
高齐道:“老师,林兄无碍吧?”陈孝廉道:“性命无碍,余毒还未去净,先让他平躺一会。”
陈孝廉又去查看那些书生的尸体,他与这些学生相处日久,情谊深厚,不免心中一悲,滴下泪来。
陈婉月见父亲流泪,忙安慰道:“爹爹,别伤心,来日定要为他们报仇。”陈婉月自小寡言少语,聪敏乖巧,陈孝廉虽是她的父亲,对她却不似小女儿那般了解,突然听她说了报仇的话,十分惊讶。
陈孝廉见那些尸体坚硬如石,紊纹横生,脸色凝重。高齐问道:“老师,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陈孝廉道:“他们中了鬼门阎王的鬼血化石散。”高齐虽从未听过“鬼血化石散”这五个字,但眼前却有活生生的例子,化石二字倒也名副其实,不自禁的将这五个字在口中复述了一遍。陈孝廉道:“一个人若中了此毒,十二个时辰之内不服食解药,肌肤就会渐渐变成石头,人却不会立刻就死,直到七日之后器官也变成了石头,才会死去,期间的痛苦倒还是次要,恐惧才是此毒最可怕之处。”陈婉月道:“可他们是下山不过四个时辰,怎么会变成石头呢?”陈孝廉道:“定是鬼门的人将毒药喂到了鬼门勾魂针上,此毒一入血液,肌肤立即化石,便是神仙也难救,想来他们还没有死。”
高齐心头一震,不禁向那些书生的眼睛看去,见那些书生双眼圆睁,仍然保持者临危一瞬的惊恐,眼珠虽不动,却似乎还有活人的光泽。高齐从那些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无助,哀求,心中大骇,说道:“砒霜虽毒,见血封喉,纵是再厉害的毒药也不过是让人遭受万般痛苦,手脚尚且能动,此毒却是将人变成石头,灵魂和思想被封在石头之中,这番恐惧和痛苦委实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要狠毒。”
陈孝廉道:“高齐,送他们一程吧。”高齐明白的老师的意思,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踌躇不定。陈孝廉叹了口气,一掌拍向一书生的心口,那书生心口陷落,犹如墙壁坍塌,就此而亡。高齐见那书生眼中微露谢意,随即暗淡,他心感悲伤,却又不免对老师的掌力十分佩服,当下学着老师的手法,将余下书生心口拍碎,又将他们葬了。
回至书院,陈孝廉命人在院中放了一只大桶,又命人去山阳的溪泉中打了水,将木桶注满。
午牌时分,陈孝廉将林之奇脱得赤条条的浸在木桶中,在烈日下暴晒,直到木桶之中的水色变黑,林之奇的所中阴风掌之毒也已排尽,才将他扶了出来。
用过晚饭,高齐陪同陈孝廉说了会话,两个人便去探望林之奇的伤势。来至天井,见陈婉月站在林之奇所住的厢房门外,不知何故,竟不进去。高齐正要出声,却见陈婉月转过身来,手上端着一碗汤。
待陈婉月离开后,高齐与陈孝廉来到林之奇的房前,正要抬手敲门,却听房里传出一声娇笑,正是陈婉星的声音,高齐突然心跳加速,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十分尴尬。
高齐正不知该不该敲门,却听陈婉星道:“林大哥,你在喝两口汤。”言语之中情意绵绵。林之奇很顺从的喝了两口汤,说道:“你没受伤吧?”陈婉星道:“你受伤这么重,还来问我。”林之奇道:“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陈婉星道:“那个丑人出掌打我的时候,我以为死定了,心里好害怕。”林之奇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林之奇说出这句话,脸上一红,却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陈婉星的手。陈婉星身子一震,明知这样不对,却不知怎么竟不愿挣脱,两人握着手,不敢看对方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门外的高齐和陈孝廉听了二人的言语,一个又恨又酸,一个又怒又惊。高齐深爱陈婉星,只是言辞中从未表达,却早已将她视若生命,听了二人的话,知他二人互生情意,悔恨不能替陈婉星去挡那一掌,又听他二人言语亲密,相识虽短,情谊却深,心中不免酸溜溜地。陈孝廉虽是读书人,却也曾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本对青年男女之事十分开明,然而,林之奇与长女早有婚约,而今却恋上了小女儿,他如何不惊,又见小女儿也是移情别恋,说出这一番不符身份的话来,更是愤怒,只是他性情向来温和,现在又面临强敌随时来犯的可能,一时不能发作。
陈孝廉眼望高齐,见他神色茫然,知他性情中人,用情又深,恐怕难以接受,又怕女儿再说出什么话来,忙咳嗽了一声。
房中的两人听到了这一声咳嗽,忙不迭的放开了手,羞得脸上通红。陈婉星随即笑道:“是爹爹吗?”陈孝廉道:“开门吧。”陈婉星去开了门,见父亲和高齐站在门前,她本想瞧二人脸色,不知他二人何时到来,是否听到了刚才的言语,却又不敢,只微微低着头,让二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