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一个太监掀开帘子,李邦华在前,王家彦在后,进入里问暖阁,在崇祯的面前叩头。崇祯问道:
“王家彦,城上守御如何?逆贼有何动静?”
王家彦奏道:“陛下,城上兵力单薄,众心已散。前ri在沙河和土城关外防守的三大营兵遇敌即溃,一部分降了敌人,如今在西直门和阜成门外攻城的多是三大营的降兵,真正贼兵反而在后边休息。三大营降兵同守城的军民不断说话,称说逆贼兵力如何强大,包围bei jing的有二十万jing兵,随时可以破城,劝城上人识时务,早一点开门投降,免遭屠戮。城上人听了他们的说话,众心更加瓦解。”
“为何不严令禁止城上城下说话?”
王家彦痛心地说:“陛下!自从逆贼来到城下,城上人心瓦解,还说什么令行禁止!微臣身为兵部侍郎兼协理戎政大臣,分守安定门,从十六ri到昨ri上午,竟不能登城巡视,几次登城,都被守城内臣挡回;张缙彦是兵部尚书,为朝廷枢密重臣,值大敌围城之ri,竟然亦不能登城视察。自古以来,无此怪事!”
王家彦说不下去,伏地泣不成声。李邦华也默默流泪,悔恨自己一生空有刚正敢言之名,却对南迁之议不敢有坚决主张,遂有今ri之祸。崇祯见两位大臣哭,也不禁流泪,恨恨地说:
“内臣本是皇家的家奴,不料竟然对守城事如此儿戏!”
王家彦接着说:“臣几次不能登城,只好回至戎zheng fu抱头痛哭。戎zheng fu的官员们认为这是亡国之象,看见臣哭,大家也哭。前ri下午,臣去兵部衙门找张缙彦商议,张缙彦也正在束手无计。我们商量之后,当时由张缙彦将此情况具疏,紧急陈奏。幸蒙陛下立即下一手敕:
‘张缙彦登城视察,内臣不得阻挠’。
从十六ri下午申时以后,本兵始获登城,微臣亦随同缙彦登城。局势如此,臣为社稷忧!蒙陛下恩眷,命臣协理戎政。臣奉命于危难之际,纵然决心以一死报陛下,但恨死不蔽辜!”
说毕又哭。
崇祯看了李邦华一眼,想着还有重要话要同他密谈,挥泪向家彦问道:
“卿自入仕以来,已是三朝老臣,如今是第二次为bei jing守城事鞠躬尽瘁,君臣患难与共”
王家彦听到皇上的这一句话,禁不住痛哭失声。崇祯也哭了。李邦华流着泪插言说:“国家到此地步,文武百官都不能辞其咎。老臣当言不言,深负陛下,死有余辜!”
崇祯对李邦华的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不很清楚,顾不得去想,又接着对王家彦说道:
“朕清楚记得,十五年冬天,你由太仆寺卿刚升任户部侍郎,忽然边事告急,特授你为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你拜命之ri,即从正阳门开始,沿城头骑马巡视了内城九门;第二天又从西便门开始,巡视了外城七门,你察看内外城一万九千多个垛口,整顿了一切守御器具,使京师的防务壁垒一新。你曾经在雪夜中不带一人,步上城头,自己提一灯笼,巡视一些要紧地方。城上官兵和百姓丁壮,谁也不知道你是兵部侍郎。第二天,你该奖励的奖励,该处罚的处罚,将士们无不惊服。家彦,朕虽深居九重,ri理万机,可是你如何治事勤谨,朕全知道!”
崇祯又接着说:“不久,东虏进犯京畿,京师戒严。卿受命分守阜成门,又移守安定门。自前年闰十一月至去年五月,前后七个月,卿躬冒寒暑,鼓励将士各用所长。狂虏退出长城之后,朕赐宴午门外,晋封你为太子太保,世袭锦衣指挥。卿一再谦退,上表力辞。朕不得已答应卿的请求,只加卿一级,袭正千户三世。今年开chun以后,廷推卿为户部尚书,朕向内阁批示说:
‘王家彦勤劳王事,且清慎不爱钱,理财最好,宜任户部尚书。但目前逆贼已渡河入晋,军情吃紧。王家彦在戎政上已有经验,临敌不便更易,应继续留在京营!’
家彦,卿是朕的股肱之臣。事到如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办法么?”
王家彦哽咽说:“皇上,人心已散,臣力已竭,臣惟有以一死报陛下知遇之恩!”
崇祯又一次陷于绝望,呜咽出声。王家彦也呜咽不止。李邦华虽然不哭,却是不断流泪,在心中又暗暗悔恨自己没有对南迁事作有力主张。君臣们相对哭了一阵,崇祯对王家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