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生前治国以儒、道互补,作为高门士族,枝根繁衍,也不是说没落就会完全没落下去。谢琰深知其中道理,并不惧怕司马元显借机夺权。
他之所以会答应司马元显领兵清剿孙恩,不过是知晓刘裕,天锦一行人恰在丹徒。
时至盛夏,城外的旷里一派葱绿,野花野草长势疯狂。日落西山,天幕很快暗了下来,只剩下天边的一抹残阳,还犹自顽强的留下了最后暮光。
谢琰英姿勃挺地端坐在马背上,清瘦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抬目远望,观察着地势,末了侧头与身旁的副将说了句什么。
那副将领命而去,不多久他身后跟着的那条宛若一条蜿蜒的游龙一样的队军,便借着暮色的遮掩,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一股肃杀之气,在这样的夜里,蔓延开来。
随着队伍的速度越来越快,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谢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快马加鞭的动静,下意识回头。
便见一名身穿铠甲将领,挥着马鞭朝着他快速赶过来。夜风将他身后宝蓝色披风掀了起来,衣袂在风中哗哗作响。
谢琰的双眼眯了眯,认出了来人,“刘将军。”
来人,刘牢之,三十来岁,彭城人士,面色生得紫赤,嘴角上留着两撇小胡须,一双黑亮的眼炯炯有神,看上去深沉而刚毅。
淝水大战前此人曾任北地任雁门太守。谢氏一族镇守广陵期间,曾招募勇壮威猛之士,此人应.招募,因勇猛而被选中,担任过“北府兵”参军一职。
太元八年,淝水之战爆发,此人曾在谢氏麾下率五千精兵截断过北军回撤的渡口,可谓功劳不小。
可惜此人贪功好利,随后不动声色脱离了谢氏,自立门户,不想名气渐失。谢琰之表兄谢玄,与他书信往来时,曾多次提及此人,言词之间多有叹息。
然而没多久,便听闻他转投到王恭麾下,倒也风光了一阵子。只可惜王恭也未成大气,反而是兵败山倒。
谢琰不知他是何时又成了司马元显的人,想来王恭之所以那么快便被司马元显捕获镇压,多半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他此时离京,奉命清剿孙恩,这刘牢之便是司马元显派来从旁协助的。
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身边多了个眼线罢了。
想到这里,谢琰的眸色微微沉了一沉,放慢了马速。
刘牢之疾奔追来,自然是事出有因,夜色黑沉,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谢琰的神色一样,如常问道:“谢将军这是打算率军上虞,直接与孙恩开打?”
“有何问题?”谢琰理所当然地问道。
他既然是奉命去剿孙恩,当然是要奔着孙恩而去。
刘牢之显然不赞同他的做法,他蹙眉道:“听闻那五斗米道极其狡诈,想必早做好准备,正等着你我去自投落网。现如今朝廷兵马欠缺,中书大人本就因此而为难。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再折损兵马,谢将军何不另寻它法,以解中书大人之忧啊。”
他嘴里的中书大人,指的便是司马元显。
谢琰听在耳中,不由的在心里冷哼一声,“不知刘将军有何高见?”
刘牢之等着就是他这句,笑道:“那妖道现如今盘踞上虞,以他的野心,必会再取会稽……”
说着,他有意无意顿了顿,又道:“如果刘某没有记错的话,这会稽郡原本可是谢氏六房驻守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