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殉葬之事,两兄妹都无法接受,当真是坐如针毡。
谢琰终究还是忍无可忍,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欲开口反驳,谢道韫好像想起什么,目光轻抬就朝他看过来,不待他开口就抢先说道:
“六叔待三姨娘如何,府上众人皆知。他临去前,还紧握着三姨娘的手舍不得放开,这事儿琰弟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便齐齐看过来。
谢琰:“……”
明明她这话的用意就是为了堵住他的嘴,警告的眼神也丝毫没有遮掩,可大家却恍若不知似的。
谢琰抿紧嘴唇,胸口渐渐凝结起一股愤怒的郁结之火。只觉得像这样寥寥几句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的行径实在可恨极了。
说到底,若他们不是他的亲人,若天锦也不是他所在乎的人,在遇到这种的事情时侯他心里或许就没有这么惶恐揪心了。
谢琰疲惫地闭了闭眼,“你们商议吧,我去看看汪弟。”
说罢,逃也似的大步离开议事厅。
他不是不想反驳,而是无法去反驳。六叔的决定,有着他自己的考虑。他不过是与当初的自己一样,选择了牺牲天锦,而保命谢家。
谢琰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一个已死之人的决定。而他的大堂姐对天锦一向怀着敌意,一番话下来,明显是乐见其成。
他是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露馅。
他是如此后悔,当初为何要跟六叔道破天锦身份。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招来这飞来之祸啊。
一切……一切都是他的错。
天黑无月,夜风袭袭,白日里巍巍楼阁此刻映入眼底,成了斑斑暗影。走得太急,他脚下踉跄了一下,身后大厅里投影出来的灯光,将他影拉得很长很长,看上去瑟瑟孤寂。
谢琰已无心再听他们又说了些什么,稳住身形后便加快脚步,原路返回灵堂。
灵堂里,天锦依旧跪着,还是之前姿势。手边的冥纸已经尽数化成了灰烬。她目光微睑着,脸色微微苍白,面容却异常平静。
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
灵堂里只留了两盏昏黯的灯,被卷来冷风吹得明明灭灭,不断跳动。入夜之后的灵堂,显得格外的寂静阴森,她独身跪在这里,身影孤清单薄。
谢琰心头一紧,毫不迟疑地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天锦心里微惊,不解地问。
谢琰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十分难看,可他已经顾不上了,“别跪了,先离开这里。”
说着,就要带她离开。仓促之间,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天锦跪得太久,两腿已经失去之觉,被他这般拉扯,顿时失了重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好在,谢琰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
天锦倒抽一口气,跪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双膝酸软的跟针扎似的,两腿抖成了筛。她紧抓着谢琰的衣袖,好半天没缓过来。
谢琰垂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眉宇间有了些急躁。
“我扶着你走……”
“别,今日是最后一晚了,就让我在此守着吧。”天锦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哪知,谢琰并未知趣的收回手,握着她胳膊的手反而加重了力气,“不行,今晚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