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人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凌的话了,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知道杨凌这话里的意思了,更何况在座的也没一个傻子。
杨凌指着一处问道:“我看这里说水利共支出了一万多两银子,可是回头我又看见了民夫钱,又是好几千两,难道不是算在一起的吗?”
“县尊,兴修水利的钱是和民夫的工钱分开的。”刁主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这样啊,那这里还有石料和土方钱呢,不知道算不算在那一万多两银子里?”杨凌接着问道,摆明了不想给这三个人台阶。
“不算!”刁主簿小心地说道,声音好像蚊子叫一样。
“那我就奇怪了,这民夫钱没算在里面,这石料钱也没算在里面,我只有一个问题,这一万多两银子到底是怎么花的?难不成你们是用这一万多两银子请了神仙来帮忙的吗?”杨凌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了。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但是此刻的三人却是汗流浃背,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搭腔,官大一级压死人,杨凌的怒火是人都能感觉到了。
“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杨凌冷笑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太祖的这十六个字,你们应该不像我,是日日都能看到的,我从未奢望你们可以做到完全的清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我懂,但是你们不觉得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吗?去年。溧阳县上缴朝廷的钱粮,合计不过才五千多两银子。结果倒好,我这边一下子就没了一万多两,啧啧,老子在京城辛辛苦苦,出生入死,也赚不到这许多钱,你们倒好,毛笔随意勾几下,就都到你们口袋里了。”
杨凌享受够了训孙子的快感。这才说道:“老子现在很缺钱,溧阳很缺钱,接下来该怎么做,不要我说了吧?”
三人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是,谨遵县尊命令。”
“好!”杨凌点点头,继续问道:“就快秋收了,这永丰仓的情况怎么样?”
永丰仓就是常平仓,成朝又叫预备仓。是朝廷为稳定民生的一项善政。它主要有三个功能,一个是“平粜”,即所谓春买秋卖,调节粮价。一个是“出借”。农民青黄不接时,可以向永丰仓借稻种口粮,春借秋还。不过当然是要加收利息的。还有一个就是“赈济”了,遇到大面积水旱蝗灾时。开仓赈济百姓,甚至在别县情况紧急的时候。也要调粮。毫不夸张的说,永丰仓就是一州一县的稳定器,这个制度运行的好,百姓便可以经得起灾荒,生活便比较安定。若是运行不好,则会有破产之民,灾荒时更会出现大面积饥馑,导致饿殍遍地、流民失所,是所有统治者都不愿看到的情况,“何不食肉糜”的皇帝那毕竟是稀有精英,百年难得一见的。
“都在账册上写着呢!”马县丞没有办法,只好指着另外一册账本说道。
“既然刚才的那一本账都是假的,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本账就是真的吗?”杨凌用两根手指拈起那册账本,随手就扔在了地上:“行了,别废话了,眼见为实,咱们一起去盘盘库吧,我可不想当被别人糊弄的糊涂官。”
溧阳原本有四个永丰仓,分别设在四个乡里,不过这些年来,觉得设在乡下并不方便,所以已经集中到了县里。县衙离永丰仓所在的永丰巷并不远,不过盏茶的功夫,杨凌就带着人到了。杨凌在众人的陪同下,走进了永丰仓里,迎面而来的便是溧阳的仓大使了。
“哟,三位大老爷过来了,不知道这位是……”仓大使疑惑地问道。
马县丞赶紧站出来说道:“这是本县新任的县尊杨凌杨大人,今天第一天到任,特地来查看永丰仓的情况,一会你一定要好好为县尊讲解。”
本县的仓大使叫杜子腾,虽是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官啊。杜子腾四十多岁,肥头大耳,一副富态相,不过这也正常,官场有句话,叫做“当官不如为娼、为娼不如从良”,这意思是从实惠论,当官的不如管仓库的,管仓库的不如管粮库的。可见仓大使官位虽然卑微了一点,但是油水却无比丰厚。像杨凌帮过的那个戴主记,守着一个工部的仓库,却过得苦巴巴的,简直就是天下官员的楷模了。
“见过县尊!”杜子腾赶忙见礼。
杜子腾?肚子疼?这倒霉名字,他爹妈到底跟自己儿子多大仇,取了这么一个倒霉名字。不过杨凌今天是来盘库的,不是来显摆自己有文化的,所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永丰仓是朝廷的定心丸,一日都不可轻忽,所以我特地来查看一番,你前面带路吧。”
杨凌道明来意,杜子腾倒并不意外,不过看着杨凌的三位副手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想必是新来的县尊狠狠修理过了,杜子腾还是老老实实引着他们往前走去。
杜子腾点点头,拿起一大盘钥匙,带着杨凌穿过数道防水防火的院墙,来到挂着“甲字号”的仓库外。杜子腾将库门打开,便见一个个砖石垒出的粮槽里,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杜子腾伸手抓起一把米介绍道:“咱们江南多雨潮湿,粮食储藏必须保持通风干燥,这粮库地下还有火龙,搁上十天半个月,就得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