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思是，一个人在看惯了大场面、高境界、深层次的东西后，再去看低俗庸俗媚俗的产物，就会特别接受不来。

谢文平也算是个老知识分子，但是现在，面对眼前这个仿佛只会开单的死庸医，她出离地愤怒了。即便那人是号称附五医消化科科草的专家主任胡臻。

从门诊室出来将近两个小时里，她拿着单子从一个窗口跑到另一个窗口，大便化验，验血，拍ct，照胃镜，最后那个医生居然给出了同昨天那个小伙子一模一样的结论！

“这位女士，这是浅表姓胃溃疡，只用吃点抑制胃酸的药就可以了。”

谢文平凝望着那“庸医”半天，像是非要从他脸上看出至少一丝的不好意思才算罢休，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厮的脸皮厚度。花了2小时才诊断成功的“死庸医”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样子，让她只能幽幽地补充一句：“医生，是不是还需要一点保护胃黏膜的药？”

胡臻一愣，笑道：“对，对，你也是医生吗？”

谢文平摇了摇头，轻声道：“昨天有个中医，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心里不放心，就再到这里来看看。”

“对咯！这位女士，那些中医的诊断最不可靠了！你来我们医院复查，是绝对正确的做法！”

那胡臻没羞没臊地回答着谢文平的话，但是下一刻，他的调门就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至少一个八度。

“那个中医，只花了一分钟就诊断完毕，而且说得和你一模一样。”

胡臻愣了愣神，大吼道：“这位女士，诊断那么草率的医生，就算碰巧说中了，以后也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就算是中医，搭个脉最少也要花上几分钟，看一眼就出口诊断的人，肯定是个野郎中，那可是对人命不负责啊！”

“你激动什么？”谢文平瞟了胡臻一眼，用充满蔑视的语气道，“你又不是他，那个中医前几天还诊断出一个早期心室肥大的，同样只花了几分钟，什么片子也不同拍，难道那也是巧合？”

胡臻气坏了，他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笔，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没忍住，道：“这位女士，如果你觉得那个中医的技术比我高明，你可以直接去找他啊。我这里，只讲究用最客观的证据来诊断。”

谢文平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看病，听胡臻这么一说，等了2个多小时积累出来的怨气，顿时也都撒了出来：“胡医生，用机器来诊断谁都会，往数据上校对一下就好了，你要真有办法，哪一天看病完全不用机器我就服你。这病也不用你看，西医我不懂，但是我至少知道，只要诊断正确，你们西医看病，每一种病都有固定的治疗模式！不就是胃溃疡开个药嘛，我自己去药店问！”

谢文平气呼呼地拿起包走出门诊室，遭人围观的胡臻，一张老脸霎时间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才让下一个病人走进来。

却不料谢文平刚才的话实在有煽动姓，外面候诊病人们的觉悟，竟一下子就变高了。不等胡臻开口，那个明显是从农村出来的病人就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胡臻道：“胡大夫，咱不拍片行么？俺家么钱，拍片又贵又麻烦，你就直接用中医的法子给俺看吧，你是专家，中医的法子也一定会，俺不怕你诊断错嘞，你诊断完了也不要给俺开药，告诉俺俺得了甚么病，俺自个儿回去抓药，你们医院的药，比外面贵老多了！”

“卡啦！”

胡臻依稀觉得，自己身体深处的某样东西碎了，他表情纠结地看着那个老乡半天，然后突然站了起来，喷着粗气走到门外的护士台，大吼道：“我不看了！”

那护士自问没得罪这个主任专家，被这么一吼不由心中委屈，但出于职业规范，小护士还是忍着不快问道：“胡主任，离下班时间还剩1个小时，你走了，这些病人可怎么办啊？他们可都挂了号了！”

胡臻回首看着身后十来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病人，手一甩，头也不回道：“让他们看中医去！”

“看中医？”小护士一愣，心里的委屈，转眼间就被八卦所取代了，她随手拉过一个病人，一脸神秘地小声问道：“刚才我们主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