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得去,一点麻烦事。”李家涛苦笑了一声,“我不能跟仇市长说,能不能……”
尹雪花扫了一眼前面的队伍,浩浩荡荡,阵容壮观,丢一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就笑着说:“去吧,仇市长那边我替你遮拦,记住,晚饭必须要陪。”
李家涛就赶紧说:“我懂,晚饭前我一定赶回来。”
李家涛缩到人后,假装解手钻进了卫生间,估摸着调研组一行离开二区观摩点后,溜出厂子,打电话叫上司机,往医院赶。
一路上,李家涛琢磨着,邱家如果提出什么要求,能答应的要尽量答应,已不能堵嘴,二不能告穷,实在答应不了,也要回答得让人家满意。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一个月前文化局长病了,胃癌,需要去京城治疗,家属到单位借钱,新任局长有些抠门,言辞上又刺激了原局长夫人,结果局长夫人一头撞到现任局长办公桌上,当场昏死过去,闻讯赶来的儿子女儿以及七大姑八大姨差点没有把文化局闹翻。
最后人大出面,重新评议文化局,新任局长招架不住,让人掀翻到了桌下,上周又被带到了检察院。
权力这东西,到了手还不见得就是你的,你还要有能耐把它掌握好。越是不起眼的环节,绊翻你的可能姓越大。
李家涛来到医院,问清地方,刚赶到住院部,就碰上了邱绍明的夫人刘萍。刘萍本来是去找医生,看见李家涛,就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你来看热闹啊,这下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
刘萍打机关枪似的连着问出好多,问的李家涛瞠目结舌,好不尴尬。
人家正难过着呢,李家涛也没有吧刘萍的话往心里去,赔着笑脸说:“老领导怎么样了,要紧不?”
刘萍眼一瞪:“少假惺惺的,他瘫了,脑溢血,中风,外带心肌缺血,够了吧,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吧?”
李家涛皱了皱眉头,刘萍这火太大了些,好像他老公的病是自己气病得。
李家涛克制着自己,想尝试着帮一点什么。
后来邱绍明的女儿邱娟赶过来了,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三十多岁,却显得很是老气,鼻头上几粒碎小的雀斑好像总跳跃着要跟别人吵架,让人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怎么可爱。
邱娟跟她母亲一个脸色,看见李家涛,既不打招呼也不问候,一脸仇恨地站在那里,好像这是一个多余的人,不该出现在她们眼前,更不该跑来看她父亲。
李家涛被两张仇视的脸给瞪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司机倒是知道打圆场,一脸谦恭地从刘娟手里接药水。
“一边去,用不着你们添乱。”刘娟却是不给面子。
司机讨了个没趣,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李家涛。
李家涛叹了一口气,一个电话叫来了办公室主任杨智,这种事情只有交给杨智他才放心。
“她们脾气有点大,理解一下吧,谁到这个时候都一样,一切以病人为重,其他问题留后再说。”李家涛叹着气说。
杨智自然清楚这不是件马虎事,郑重点头道:“放心吧,主任,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的。”
杨智和刘萍走了,李家涛站在长廊里,想不起什么事情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被邱绍明的病搞乱了心。
人啊,李家涛叹了一口气,赶紧找医生了解邱绍明的病情。
医生是个很敬业的中年男子,得悉李家涛就是新上任的发改委主任,态度十分客气,硬把他拉进了办公室,还说他爱人也在市政斧上班,可惜不是发改委这种实权单位。
李家涛不敢接话,医生话里的意味他已经听到,生怕接一句人家就会当梯子,愣往上爬。
医生倒是识趣,见李家涛对他老婆的话题不感兴趣,收起心认真谈起了邱绍明的病情。
邱绍明病的不轻,脑血栓心脏病高血压几样病凑齐了跳出来,如果晚送一步,怕是姓命难保……“还是想不开啊,权力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退下来就退下来,干嘛生那么大的气。”主治医生过早秃顶了,一边摸着光头一边发感慨。
“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吗,市里召开老干部座谈会,老主任还发了半小时言呢。”李家涛也有些纳闷。
一旁的护士长不屑地撇了撇嘴,讥讽道:“还说呢,这帮老头子,自己在台上一手遮天一手遮地,感觉湘市就是他们家厨房,这才退下来几天,就这不顺眼那也听不惯,我听说是为了他女儿,被气的。”
“女儿?”李家涛意外地扬了扬眉头。
护士长找着了兴奋点,声音越发夸张,简直眉飞色舞了:“听说了吗?他女儿这次竞选正县没有竞选上,看中的岗位让别人干了,老头子非说是人走茶凉,吵着要跟市委闹,结果一口气没有喘上,就这样了。”
护士长双手一摊,做了个倒下去的姿势。
李家涛的心冷冷抽了几下,避过护士长的目光,心思落到了邱娟那。邱娟是参加过县级岗位公开竞聘,这是湘市改革领导干部选拔制度的一种探索,拿出十二个正县岗位,在全市范围内公开竞聘。
邱娟具体竞聘哪个岗位李家涛不清楚,结果也不知道,没关注过,只听说这次竞聘硝烟味很浓,结果还没有出来,告状信已经飞到了省里。
一个下午,李家涛奔波在院长办公室跟科室之间,后来又去了病房。邱娟的脸色好了很多,还主动说了声谢谢。
李家涛怪怪地望着办公室主任杨智,对他的能耐,倒是越来越佩服了。
————分割线————晚上十点,李家涛从宾馆出来,司机翁书堂早就等候在小车边上,办公室主任杨智也来了,等候在另一辆小车旁边,目光闪烁着朝他巴望。
见李家涛一个人出来,杨智的步子很快就到了跟前。
“你回去吧,辛苦了一天,早点休息,有小翁在就行。”李家涛笑了笑。
杨智的脸动了动,不易察觉地露出丝失望,但还是很规矩地说了声:“知道了,主任,那您也早点休息。:”
说罢,杨智又站了一会儿,确信李家涛不需要他陪,才恋恋不舍离开,临走还没忘羡慕地望上翁书堂一眼。
李家涛哭笑不得,他是真心体贴这个下属。对杨智这个年轻人,李家涛很是欣赏,有能力有想法,主要是用起来顺手,这才花心思把杨智从罗湖调到发改委来。
对为官者来说,有两个人你必须顺手,一是秘书,二是司机。
官场中有句玩笑话,说司机是领导的鞋子,鞋大了显得脚小,鞋小了反过来又收拾脚。秘书是领导的鞋带,系太紧不行,跟鞋合着欺负你,太松了又老不合拍,你往东它非往西,你想紧迈两步他愣是拖着你不动。
还有一样宝,说可心的女下属是领导的小棉袄,眼下有不少领导都有这样的小棉袄,眼下有不少领导都有这样一件小棉袄。可小棉袄也不是乱穿得,给你捂出一身臭汗不说,弄不好还让你长痱子。
少了小棉袄,李家涛对鞋盒鞋带格外挑剔。他道发改委上任刚一个月,就通过市委组织部,把杨智从罗湖调到了身边,担任发改委办公室主任。
可体贴有时候并不能换来应有的效果,弄不好还要被误读。杨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太紧,特别是对李家涛,几乎有点死心眼。
这么想着,李家涛的步子已经到了小车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