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随景翊踏着屋顶跃出慧王府的时候,正撞见一队陌生的兵在冷嫣无声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包围慧王府。
想起冷嫣今天一早就披挂整齐急急忙忙出门的模样,冷月不禁暗叹了一声,景翊说得不错,就算是萧昭晔一门心思想当皇帝,使尽浑身解数跟太子爷正儿八经地干一场,也赢不过这个早已把为王之道参悟得一清二楚的人
外面已然暗涌迭生,太子府里还是寂然一片,太子爷仍安然地窝在屋里,见两人齐刷刷地出现,舒然一笑,好像万事俱备,只等他们。
冷月这才恍然记起还有个要命的信物。
以景翊的脾气,那般情况下是不会对萧昭晔说谎的,他说那信物在萧昭晔府上,应该就真的是在的。
不过冷嫣既然已包围了慧王府,拿回那样东西也就是迟早的事了吧。
太子爷似是与她想的一样,只字未提信物的事,只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景翊满脸的胡茬,三分玩笑七分诚心地道,“景大人辛苦了。”
景翊全然没把太子爷的这句客气话当成客气,抚着脸上的胡茬略带幽怨地道,“太子爷看在我辛苦成这样的份上,能不能容我问件事?”
“景大人请讲。”
“当日先皇拿《九仙小传》的段子编排选公主那档子事儿,太子爷知道吗?”
冷月不知景翊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来,脸上一窘,登时泛起了红晕,太子爷偏偏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直想找个缝钻一钻。
太子爷赏够了冷月的大红脸,心满意足地承认道,“知道。”
景翊又追问了一句,“我最后选了哪个公主的什么东西那一段,太子爷也知道吗?”
太子爷没料到景翊还有这么一问,愣了愣,摇头道,“这事儿父皇只跟我说了个大概的主意,问我这么干能不能撮合撮合你俩,细节的事儿全都是他自己编排的了。”
一想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爷儿俩茶余饭后挖空心思谋划着怎么把她糊弄成景家媳妇的事儿,冷月的心情就复杂得难以言喻,景翊却没心没肺地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做工粗陋的荷包来,两手呈给了太子爷。
“回头皇城探事司的头儿来拜见的时候,太子爷就拿这个试试吧。”
景翊这话的音都落了半晌了,冷月还没回过神来,太子爷也没好到那儿去,愣了好一阵子才把这个好像不知道从哪儿随手顺来的破荷包接到手里。
荷包抓在手里,太子爷才发觉里面好像还装着些什么东西,刚想解开荷包口的系带,被景翊伸手拦住了。
“这是我在街上捡来的,我俩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冷月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不禁微微一愕。
这破荷包里装的就是那个信物。
景翊没骗萧昭晔,这信物确实在他府上,但这信物也在太子爷的府上,甚至在京城每一户人家里都能找到这样信物,皇宫里也有,只是极少会出现在御膳房以外的地方罢了。
先皇挖空心思编出那么细致的一个谎,竟是因为这个……
太子爷会意地点点头,把荷包收进袖中,仿佛那当真只是景翊随手在街上捡来的一个荷包似的,依然慵懒而和气地笑道,“我这儿还有点儿事要忙,你们没别的事儿就先回去歇歇吧。”太子爷说罢,停了一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追补了一句,“回去替我给景太傅问个安。”
跃出太子府的围墙,景翊才对冷月说,太子爷补的那句是让他俩回景家大宅待着的意思。
不幸里的万幸,景翊是在跃进景家大宅的院墙之后才耗尽体力倒下去的,景竡多日不曾出诊,很乐得在自己送上门来的亲弟弟身上施展施展,但摸了一把脉之后就怏怏地摇了摇头,有点儿失望地下了个缺觉的诊断结果,继续回花园里采雪去了。
景老爷子忙完朝里的事儿回来看景翊的时候,也还是那副从容又亲切的模样,好像朝里一切如旧,跟先皇在世时没什么两样。
冷月只字没提景竏的事,倒是景老爷子先告诉她景竏中午那会儿回家来卷铺盖卷走人了,临走锁了自己的房门,说是只许她和景翊进去,怎么进去还得自己想辙。
冷月使了最简单的辙,拿剑把门锁劈开了。那间屋子已被收拾一空,就像神秀的禅房一样,没留下任何能辨识主人身份的痕迹,唯一的破绽是那主人似是不慎弄破了什么,撒了满地的红豆。
景老爷子也把景翊被软禁前托付给他的那件事又转托给了冷月,那个硕大的木盆送进景翊房里的时候冷月才记起这只被她取名为龟孙子的乌龟。
她的一切对景翊而言都是重要的,无论巨细。
景翊一连睡了几天,京城里近乎天翻地覆的几天。
这几天里太子爷变成了当今圣上,并果决地将先皇的死因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有理有据砍了萧昭晔的脑袋。
冷嫣随变成皇后的太子妃进了宫,成了皇后宫中的侍卫长,并在宫里得到了那个她惦念已久的人正从南疆赶来京师的消息。
景太傅众望所归地变成了当朝首辅,依然乐呵呵地该干什么干什么,惹毛了景夫人还是得去祠堂里跪一跪,景竡奉旨提前回太医院开了工,一个顶四个,忙得不可开交,景竏在礼部的位置顶上了新人,因为朝中官员变动颇多,也没显得多么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