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看着跪下的宗令,脸上带笑,望向之前一力反对嬴政为储的宗室大臣和那些贵族,说道:“如政儿所言,尔等信监天令甚于寡人。自谣言起,寡人便欲诸卿自行分辨其中道理,不想诸卿仍负寡人之心。”
宗室大臣,贵族等人听到子楚的话,全都吓得跪了下来,原来监天令的预言王上一直都心里有数,他王上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要废储,而是要借日食之事为政公子扫清为储障碍。
嬴政立在堂下,呆呆地望着他的父王,原来父王竟然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他原本以为父王这些天都在考虑废储一事,却没想到父王只是为了等看清所有反对他为储的人。
他的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激荡的情怀,父王其实自始至终都心里都有他这个长子。
“诸位爱卿,平身吧。监天令疏忽职守,玩弄天意,寡人已将他下罪,尔等亦是受其蒙蔽之人,下朝后需自省三日。”子楚见堂下黑压压跪满了人,他手里把玩了一下王印,等见有人已额头沁汗,才又开口。“关于立储大典,自这日食一事已受推延,宗令,待新任监天令受任,卜出吉日,宗祠务必将立储大典办好。”
“是,王上!”宗令头上的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到地上,可是他擦都不敢擦,他应道,又转头对嬴政磕了个头,“公子,臣先时言语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嬴政见他当着众位大臣如此说,哪里会不知道他是怕自己当上了王储以后找他麻烦,想趁众大臣皆在,得自己一个见谅,果然打的好主意。
他还未开口,就见父王已给了他一个眼色,那些少儿气盛的话他吞回了肚子里,朗声道:“宗令大人与诸卿也是一时受谣言蒙蔽,如今业已明白,政便不追究了。可若有下回,再有此等狭言逼君之事,政必不答应。”
“公子放心,万无下回。”先时反对嬴政的人皆俯首应是。
子楚见嬴政仍是带有小儿之气,却也算做得很好了,便也道,“众位爱卿,政儿是寡人认定的王储,尔等谨记。”
说着,子楚微扬右手,宦者便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朝了,子楚已起身,嬴政随子楚一道离去。一路,父子无话,直到回到了大正宫,历代秦王的所住的宫殿,子楚挥退了宫奴,内殿只剩父子二人。
嬴政看着父王如山一样的背影,忽的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哽咽道:“父王!”政儿一直都不知道您为政儿做了这么多。他心里说道,却说不出口。
子楚转身,俯身将他扶起来,“政儿,你今日做得很好。”
“政儿,你知道吗?这次也是父王对你的考验。”子楚坐到榻上,让嬴政可以与他平视,才说道,“父王从决定立你为储时就从未想过废弃你,只是父王想知道政儿有没有对太子之位必得的心,能不能靠自己面对此事。”
“父王,儿……”嬴政开口想说他有这个心,但被父王打断了。
“政儿,寡人还在赵为质,未遇吕相前,朝不保夕,日夜想回大秦,但那时只觉是奢望,遇上吕相后,纵然寡人心知吕相亦不过是为奇货可居,但对于寡人却是唯一翻身机会。在赵筹谋回国,寡人为了让吕相安心立了你母亲夫人,你的降生其实并不在寡人预计之内。因为寡人不想自己的孩子亦受在赵国为质之苦,然而你出生了,出生在秦赵两国最是交恶之时,寡人时刻会遭赵国坑杀,心中惶然时,寡人听到你出生时的啼哭,欲放弃的心又坚定下来。”
“后来,你四岁时,大秦又与赵国交战,赵已决定派兵将为质的寡人处死,仓促之下,寡人逃了回来,而却将你与你母亲托付于你母亲的母族。寡人最不希望自己的子嗣在赵为质,可是你最终却仍与寡人一样受这种苦。寡人归国后,最想的便是成为王储,成为秦王,这样,赵国便不敢轻易动你,寡人也可以以国名义将你和你母亲接回国。”
“在归国后,给寡人最大恩德的便是华姬太后,若非她认寡人为继子,寡人便不可能有今日。纵使寡人又封了亲生母亲为夏太后,但依旧感激她。寡人即位后,华姬太后也不曾擅权,在寡人为政之初,若遇到难题,太后亦是先王留下的可与寡人参详政事之人。”
嬴政听着父王认真地在与他说那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感动之余紧紧地拉着父王的手,他知道父王也在赵为质过,但不曾知道父王所受过的那些苦,更不知道其实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
“政儿,寡人最遗憾便是为王储时间短,为王所需学的,你的祖父并没有来得及教导寡人,而寡人一切都在自己摸索。寡人不希望政儿也是如此,受寡人吃过的苦头,所以如今便立你为储,多跟在寡人身边,多看多听多问,寡人也不会替政儿将前路全然铺好。政儿,不要让寡人失望。”
“父王,政儿不会让你失望!”嬴政终是忍不住,幼小的身躯伏在子楚怀里,泪染湿了子楚胸襟。
子楚拍了拍嬴政的背,轻声哄道,“好了,政儿是男儿,莫做小女儿状。父王还有一事欲与你说,原监天令不能为寡人所用,已经下罪。新的监天令,寡人欲让阿房以天女身份担当。”
“为何要让阿房任监天令?”嬴政一听,立刻抬头,反对道:“父王,阿房是政儿宫奴,且大臣不会同意让一个七岁稚女担任监天令!”
阿房本就年纪小,冒然让她担任监天令,只会将她推到众人面前用火烤!虽然他认为阿房肯定比原监天令要有本事得多。但是阿房是他一个人的,他一点都不想让阿房去当什么监天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