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承岩皱眉头：“你这毛孩子。”

“还有哦，你得对我姐姐好，不许骂人，不能让她干活，得给她钱花，还得有肉吃。”韩乐扳着指头数条件：“若是你让姐姐伤心了，我可不饶你。”

“哼，你不许调皮惹你姐生气，要好好念书，我给你安排的功课都得做了，还要好好学武，把身子练好了，别生病让你姐姐担心。我与你姐在一起时你不许乱闯，给你安排了护卫你不许甩开，不得单独行动，不准到处惹麻烦。”聂承岩说得比他还溜：“若是你让你姐和我不顺心，我就收拾你。”

“哇。”韩乐睁大眼睛：“你的要求怎地比我还多。”

聂承岩手指戳他的脑袋瓜子：“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儿，待你翅膀长硬了，再来与我谈条件。”

韩乐惆怅了一会，道：“反正你不许欺负我姐，不然我不听话。”

聂承岩失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韩乐瞅他一眼，然后乐颠颠地往后院奔，大声喊着：“姐，我们谈判好了，你衣裳洗完了没？”

聂承岩舒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听得韩乐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想笑，从今往后，他有家人了。

当日夜里，韩笑趁独处时，向聂承岩确认了韩乐痊愈的原因。聂承岩瞒不过去，自然是被她知晓了云雾老人的所作所为。韩笑心里又是痛又是怒，一夜没睡好。

第二日天未亮，她便按要求来到了习诊院，见到云雾老人第一句话便是：“神医先生，我弟弟的病全好了，能走能跳了。”

云雾老人淡然回应：“那真是恭喜。”语气里竟然未有一丝一毫的内疚和心虚。

韩笑咬着牙道：“神医先生的手段，韩笑见识了。”

云雾老人看她一眼，态度冷硬：“你能猜到是颅内之症，却连治好没治好都判断不出，技不如人，有何可说的。你差得太远了，想不被人暗算，除了要有防心，还得有真本事。若要与我算账，待你学好了再说吧。”

韩笑心里憋屈，握紧了拳头。云雾老人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还道：“凭你，配不上阿岩。”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便是的。”

云雾老人头也不回：“就你那点本事，莫非还觉得自个儿了不起了？莫忘了你与阿岩都发了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该明白才好。”

韩笑杵在屋外，心里郁结难开。云雾老人又在屋内道：“若再不进来，今后也不必学了。”韩笑一咬牙，大步踏着便进去了。

今日里果然还是剖尸，剖的是言杉。韩笑这次手有点抖，不知是否是没了昨日的紧张后，心里总想着下手剖开的是个熟人，亦或者是被云雾老人给气的？

云雾老人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情绪，道：“每一件内腑都给我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昨日看的是中毒未解的，今日这个是未有毒的。”他飞快地说着不同处，指点教导着这些内腑器变病由。韩笑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咬得牙关生疼，但还是用力地记着，把所有的知识往脑子里灌。

一切结束，又是近午。这次云雾老人甩手先走，韩笑愣愣地看着医仆们上来把言杉的尸体收拾了抬走。她拖着两条疲软的腿挪出屋外，忍不住抱着棵树干呕了起来。

“姐姐。”一个帕巾子递了过来。韩笑抬头，看到韩乐那张担忧的脸。

“城主大人说，你学医辛苦了，让我来接你。”

韩笑接过巾子，想哭的冲动在见到弟弟后被压了下去，她努力撑起笑脸：“还好，姐姐受得住。”

韩乐牵着她冰凉的手，很是担忧：“姐姐，我的病好了，你不学医不行吗？”看到她学到吐，他这个做弟弟的心真疼。

“不行，姐姐一定要学，要学到最好。定不能让人用医术害人，定不能让人瞧不起，定不能让人说配不上……”

韩笑与韩乐回到岩筑，饭菜已经准备好。韩笑净了身，坐到了饭桌前。

韩乐已知晓姐姐学的什么功课，这次不再吵吵着要吃肉了，还很乖地给姐姐盛了饭。

可韩笑今日是真吃不下，苦着脸硬塞了两口，想起林芝和言杉，又想起韩乐平白受的苦，想起云雾老人对她说的话，想起那些刀具和内腑……

聂承岩见状，对韩乐道：“乐乐，你到起阳他们那吃饭去。”

韩乐看看姐姐，“哦”了一声，听话地捧着饭碗走了。聂承岩挥手让小仆把他们这桌的饭菜撤走。韩笑眨了眨眼睛，压下眼里的酸涩：“主子，我没事，你吃你的。”

“我才吃的炖药盅，这会也不饿。”他握了握她的手，竟是凉的让他皱了眉头。他将韩笑带回房，让她上床躺一会：“睡一觉吧，你累了。”

韩笑摇头：“早晨的功课还未整理。”

“你这会脑子不清楚，整理什么。先睡，天塌了还有我呢。”

韩笑还有些犹豫，他哄着：“就睡一会，我陪着你，好不好？昨夜里你翻来覆去的就没睡。”

“把你吵着了？”韩笑心里有些内疚。聂承岩笑笑，抚抚她的头：“可不是把我吵得也没法睡嘛，这会子快补补。”

韩笑被这么一说，揉揉眼睛，当真褪了鞋袜，躺到床上去了。聂承岩自己把鞋脱了，胳膊一撑，靠坐到床上，让她偎在身边，拉了被子把她裹好，轻轻拍着：“闭上眼睛。”

韩笑紧紧握着他的手，闭了眼，脑子里却还在翻腾，想着想着，眼皮打颤。聂承岩心里叹气，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若有不痛快，可说给我听。”

韩笑咬着唇忍了好一会，终于哑着声音嚷开了：“我恨他，我恨神医先生，他怎能这般施为？乐乐还是个孩子，他如何下得了手？我该给乐乐出气，可我竟然还想跟他学医术。我剖了一个又一个，我不喜欢这样，可我还是做了。我好怕，主子，我好害怕，我下了决心要学好本事，我竟然告诉乐乐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我不想被人说我配不上你。我以前不这样的。我变了，要是从前，这么让人讨厌的地方，我肯定带着乐乐走了，可我现在却变了，变成了我看不起的那种人。今日剖开言杉的时候，我脑子里竟然在想若是没昨日剖得好，没昨日学得认真，他会不会不教我了。”她一边抹泪一边乱七八糟地说着，聂承岩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