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有意识的时候起便一直在大街上游荡,我似乎忘了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子的声音平静的扬起。 “我尝试着和身边的人沟通,可他们既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也遇到过一些和我一样游荡的人,可他们一看见我,就远远避开,我找不到人交流。那天,我无意中进了一栋很大的房子,忽然在墙壁上看到自己的照片,这才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遇到了你。不知为什么,你能看到我,而我,也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这种感觉很奇怪。” 周围很静。 昏黄的灯火在头顶上闪烁,像蔓延的潮水,从她站立的位置,往四面八方扩散。 灯光撒在他身上,均匀浅淡,和旁人并无任何不同。 只是他的身后,没有影子。 曾明明定了定神,“既然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要查出你的事应该不难,明天我就帮你打听一下。” “你肯帮我?” 男人转回头看她。 曾明明微微垂下头,“我可不想身边二十小时跟着个保镖,不帮你,还能怎么样?” 看着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男人勾了勾嘴角,没再开口。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两人面对面立着,谁也不肯讲话。 也许是屋内的窗户都关着,曾明明觉得有些燥热,伸手推开了窗。 夜风从外面荡进来,柔和缠绵。 四周静谧像空旷的原野,寂寞空荡,让人不由自主升起一阵不真实的恍惚感。 曾明明在窗口趴了一会儿,直起身,走近他,“伸手。” 她的声音很轻,男人一怔,将右手递了过来。 他的手指很修长,皮肤白皙有光泽,根本不像死去的人。 曾明明将红绳慢慢绕在他手腕上,一圈一圈,缠的很认真。 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皮肤,冰冷却富有弹性,很真实的感觉。 她的心微微有些异样,和自己命格十分契合的魂灵会让自己再次能通灵,先前她一直以为樊心悦,看来,另有其人。 “你可能会有点不太舒服,忍着点,很快你就能恢复到死亡时的样子了。” 曾明明系好红绳,后退了两步。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鞋尖,不想抬头。 “有变化吗?我没什么感觉。”男人轻微活动了下身体,轻叹了口气,“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镜子里没有影子。” “我看看。”曾明明咬了咬牙,慢慢抬头。 昏黄的灯光从屋顶宣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 他的脸一点也不狰狞,几乎和刚才的他没什么差别,只是憔悴了很多。 整个眼窝儿凹陷进去,颜色发青,整张脸蜡黄蜡黄的。 脸上胡子拉碴,皮肤晦暗没有光泽。 看这幅样子,不像意外死亡,倒像是,因病亡故。 “你的样子很虚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曾明明将他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病死的?不是死于某种事故?”男子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的记忆中,身体一向很好,几乎没生过病,怎么会病死?” “你不是失忆了吗?”曾明明歪着头看着他。 “我也不太清楚,有时候有一些事情和片段会从脑海中冒出来,可都是零星的,我记不太清。” “沐言?”曾明明念着遍他的名字。 “嗯?”对方一怔。 “你这人好奇怪。”曾明明瘪了下嘴,“换成我,巴不得自己是病死的呢。最起码,可以了无牵挂的走。” “我觉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忘记了,也许和我的死有关。” “不要胡思乱想啦,明天我回警局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如果我能打听出你的住址,就陪你回家走一趟。这样,你就放下所有的牵绊,安心上路了。” “上路?去哪?”沐言楞了。 “还能去哪?天国呗,看你这样子,生前一定是个好警察,放心吧,那里很明亮也很温暖,应该挺美好的。” 曾明明微微抬起头,脑海中又浮现出樊心悦离开时那片炫目的光明。 仿佛另一个世界,只是换了一种开始,并非结束。 “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死过。” 沐言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女孩不施脂粉,举止言行也谈不上文雅,可她身上自带一种神奇的魅力,感觉格外亲切。 “呸呸呸!”曾明明连啐了三口,“少胡说,你才死过呢,乌鸦嘴。” 她眯着眼睛斜了他一眼。 沐言一怔,这女孩这样看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待仔细一琢磨,却又想不起来了。 “把绳子还我。”曾明明摊开手掌。 “虽说你这模样不吓人,可病恹恹的,看的心烦。” “相貌有那么重要?”沐言皱了皱眉,伸手去解手腕上的绳子,却发现根本触碰不到。 “算了,我来解。”曾明明看出他的窘态,凑过来解他手腕上的绳子。 沐言反手抓住她的手掌,轻轻用手摩挲了两下。 曾明明脸颊一热,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手很温暖,很奇怪,我什么都碰不到,却能握住你。” “少动手动脚!”曾明明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 “别动!”她胡乱将他手腕上的绳子扯了下来。 沐言刚要解释,却被曾明明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的感觉,现在的我就像是水面上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你拼着命的想抓住,对吧。” 曾明明眯着眼盯着他,“你要记住,这根稻草是有性别的,再敢碰我,我就不会再帮你!” “好,我记住了。”沐言松开手。 “算你识趣。” 曾明明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摸出手机瞥了眼时间。 “何宇宸怎么搞的,取个车取了三个小时。”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九点了,何宇宸的电话却依旧关着机。 “就不该相信这没谱的家伙,算了,管他呢,睡觉,睡觉。” 曾明明打了个哈欠。 精神紧绷了几个小时,现在她已经困的睁不开了。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曾明明将脚上的鞋踢掉,仰头倒在床铺上,翻身盖上被子。 “……”沐言闻言,忍不住想笑,看这丫头的样子,应该是不害怕他了。 床铺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沐言摇了摇头,一闪身离开的房间。 沐言出去了好一会儿,曾明明慢慢翻过身来,眯缝着眼四处瞅,良久,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半夜和鬼聊天….我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