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
这个自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能当得起这个自称的,地方官至少得是大周各州的州府大人,而京官的要求更高,至少得九寺之卿,也就是九卿,无论是那一类,都不是张琦能够招惹地起来的。
“阁下……不,敢问大人究竟何许人?”张琦的话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来嘛,这个时候谢安应该站起身来,摆足一番架子,然后再道出自己身份,遗憾的是,眼下他双腿尚未痊愈,尚无法直立行走,也就没了所谓的架势,这让谢安暗自气闷。
而身为心腹,苟贡自然能够察觉到自家大人的心意,闻言站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我家大人乃刑部署尚书谢安、谢大人,你小小一个广陵郡知府,参见上官而不拜,心存藐视,该当何罪?!”说着,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刑部尚书玉牌,悬视于张琦眼前。
这块玉牌,跟那半块虎符一样是谢安随身携带,因此也并未落于广陵刺客之手。
“刑……刑部署……谢大人?”张琦整个身颤抖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年纪轻轻的谢安。
刑部尚书谢安的名气,张琦不是没听说过,毕竟自打四年前广陵城因为苏家之事被冀京刑部署质难后,张琦便时刻关注着刑部署的消息,哪里会不知道,刑部署上任了一位当时尚未弱冠的尚书大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会来到了他治下的广陵郡。
等等……
早前梁大人所说的冀京有一位大人物要下江南,莫非指的就是这位大人?
糟了……
想通了此事,张琦暗暗叫苦。心中直骂自己的小舅子邓元惹谁不好,竟然惹到这么一尊大神。
然而,让张琦感到心惊胆战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忽然间,他身旁有人惊叫一声,指着对面的谢安愕然说道,“你……你……我认得你……”
张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疑惑地望向说话的那人,那是他手底下的县尉之一。名叫韩忠,颇有一身武艺,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四年前曾因为苏家一事而暂时被张琦免去职位,待风头过去后张琦让他恢复原职。
而谢安似乎也瞧见了那个叫做韩忠的家伙。脸上泛起几分邪笑,阴测测说道,“哎呀,这不是韩县尉韩大人么?——别来无恙啊,县尉大人!”
说话时,谢安的眼眸中泛起浓浓杀意,他认得。这个韩忠,就是当年带着一票人将苏婉的父亲、苏家当家苏兴关入牢狱的帮凶,当时谢安看不惯,与苏家府上几个家丁一同站出来说了几句。惹恼了此人,结果就连谢安与那几个家丁一起都被关入了广陵府的大牢,要不是谢安的恩人王邬买通了狱卒,私下将他谢安给放了。谢安早就冤死在牢中了。
“果然是你?”韩忠满脸震惊,一回头注意到自家大人张琦询问的目光。当即沉声说道,“大人,此人乃当年苏家的家丁,十足的刁民!卑职原将其关入了牢狱,不曾想不知为何被他逃脱……”
张琦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为何四年前冀京刑部署一反常态突然对广陵郡下达命令,勒令身为广陵府知府的他严办府衙内一干贪官、恶官;他终于明白,谢安这位年纪轻轻便获任大狱寺少卿、并且最终升任刑部尚书的大人物,为何会在当职后那般苛刻地对待广陵郡的刑事。
不妙啊,不妙啊……
张琦的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汗珠,尽管当年他并没有参与到陷害苏家的那件事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情,要知道陷害苏家的,正是以他妻家邓家为首的广陵城内富豪,原因就在于苏家在广陵城内的买卖越做越大,严重损害了邓家等十余家富豪的利益,甚至于,事后他张琦与府衙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没少收了那十几家富豪送上的孝敬银子……
啊,当年广陵城十几家富豪连同官府陷害苏家的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在他张琦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要是东窗事发……
咽了咽唾沫,张琦不自觉地全身颤抖起来。
事到如今……
瞥了一眼院内谢安那四、五十个百姓打扮的手下,张琦心中一横,眼中闪过几分杀机。
只可惜,谢安早已猜到他的打算,注视着张琦淡淡笑道,“张琦,你是不是在想,[啊,只要杀了这个家伙,事后来个死无对证,就没事了!反正那家伙这会儿身边也就四、五十个人。]对么?”
张琦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望向谢安,却见摆了摆右手的食指,用无比遗憾的口吻说道,“你以为府身边这些随从,是随随便便招来的人手么?实话告诉你,别说你这会儿手底下两百来人,就算你调来城内的守卫兵力,他们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再者,府昨日已派人到扬州调兵,不出五日,八万大梁军便会抵达广陵……”
“八……扬州八万大梁军……”张琦面色惨白,听闻这句话,他无疑已确认了谢安的身份,而同时,他亦是心如死灰。
冷哼一声,谢安抬手一指张琦等人,寒声喝道,“妄动者,格杀勿论!——给府将此一干人拿下!”
话音刚落,院内四五十名刺客一起动手,而院外亦涌出许多埋伏在外的刺客,两拨人轻而易举地便将张琦带来的那两百多名衙役制服。
也是,区区地方官府的衙役,如何能与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抗衡?想要对付谢安手底下这两百余刺客,哪怕张琦调集城内三千守备军,恐怕也不见得能够对付这些彪悍的刺客,毕竟单单东岭众四天王之一的[镰虫]漠飞,便能轻而易举地屠杀掉一半的人。
可能是见自家大人张琦长叹一声,不曾下达任何命令。也可能是见对方太过于凶神恶煞,亦或是谢安的那番恐吓吓住了他们,那两百余衙役竟是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期间,那韩总似乎要反抗,只可惜他的武艺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尚可,面对谢安手底下那一干刺客,随便挑个人出来他都不见得打得赢,没几下就被制服。
“休要杀那厮,大人还要好好跟他算笔账!”苟贡及时出言制止了一名想杀韩总的东岭众刺客。继而缓缓走到张琦面前,淡淡说道,“张大人,上前几步说话吧?”
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随行的两百多人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内被对方放倒,张琦忐忑不安地走到谢安面前。眼瞅着眼前这位大人物那锐利的眼神,一想到自己即将来临的下场,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谢安跟前,引来小丫头王馨一声惊呼。
真的跪下了?
王馨瞪大眼睛瞅着低着头跪在谢安面前的广陵府知府张琦,仿佛不敢相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丫头那堪称可爱的举动,谢安嘴角一扬。揶揄说道,“丫头,哥哥早就说过,区区一个广陵府知府。哥哥根不放在眼里,这回你相信了?”
小丫头使劲地点着脑袋,带着几分欣喜说道,“我还以为哥又哄我玩呢。真没想到哥那什么什么的书,竟然真的比广陵最大的官还要大……”
“刑部尚书!——蠢丫头!”谢安没好气地斥了一句。继而低下视线望向张琦,继而又瞥了一眼张琦身旁早已惊呆的邓元,冷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年前府失策,万万没有想到你等竟然如此卑鄙,竟叫无辜之人替你等冒名顶罪,使得王县尉等一干忠义之士含冤死于狱中,叫你等一干恶官逃过一劫,此番你撞在府手里,你等还有何话说?”
此刻的邓元早已惊呆,那韩总虽说还活着,却也被几名东岭众刺客打地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唯有张琦哆哆嗦嗦地跪在谢安面前,听闻此言,连忙抬头,急声说道,“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苏家之事,下官实在不知情……下官也是之后才得知此事的,并非是下官要陷害苏家的!”
“那么这家伙呢?”指了指不远处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县尉韩忠,谢安冷笑说道,“据府所知,那厮四年前就该受刑事处死,何以眼下还获得好好的?甚至于还官复原职?——你敢说你不曾包庇他?”
“……”张琦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还有这个家伙……”指了指满脸呆滞的邓元,谢安淡淡说道,“真是了不得啊,一个毫无功名、官职在身的闲杂人等,竟能使唤官府衙役,你这个当人姐夫的还真是称职啊……幸亏这厮撞到的是府,倘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要被这厮折磨到死?唔?”
张琦额头冷汗直冒,惶恐而不敢言语。
“你倒是说说,府该如何处置你?”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只是一时糊涂,轻信了谗言,受人蒙蔽,下官在业绩上还是颇有建树的,这一点州府梁大人可以作证!”见谢安语气愈发冷淡,张琦心中一慌,连连磕头乞命,非但小丫头王馨看傻了眼,就连都头李央亦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徐州州府梁书?——你想用他来压府?想得太多了吧?要免掉那梁书的官职,也不过是府一句话的事!”
堂堂一州州府大人,竟然说一句话就能免职?
张琦听地心中愈发惊恐,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下官万万没有那个意思,只求大人看在下官多年治理广陵郡业绩尚可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谢安闻言深深打量着张琦。
说实话,他可以立即就免去此人的官职,可问题是,能够表明他身份的朝廷批已落入了广陵刺客之手,单单一个刑部尚书的玉牌,恐怕是难以叫广陵府上下信服,毕竟广陵府别看是个郡府,但是离得冀京太远,除了这张琦外。恐怕不见得有多少人知道刑部尚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看看王馨就知道了,这蠢丫头竟然拿朝中正一品的大员跟区区一个四、五品的地方知府相比较,甚至还觉得不如后者,以此推断,广陵府的官员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唔,看来还是得暂且留着此人,好叫广陵府上下听从,征伐太平军在即。这个时候可不能闹出乱子来。
想到这里,谢安沉声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暂且留你一条小命,以观后效!”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张琦一听面露狂喜之色,知道自己一条命暂且是保住了,而且,看样子眼前这位大人物似乎也没有要将他革职的意思,不,更准确地说,如果他做得好的话。他或许还能够保住广陵知府的位置,最不济也是遭到贬职。
“至于你二人嘛……”谢安瞥了一眼邓元与韩忠二人,忽而转头望着张琦说道,“张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二人?”
能坐上广陵府知府的位置,张琦可不是什么蠢人,闻言一边擦拭着脑门上的冷汗,一边义正言辞地说道。“似此等败坏我广陵府风气之人,自然要严惩不贷!先关入大牢。日后押解至冀京刑部署问罪!”
“不必那么麻烦,府便是冀京刑部署尚书,有权判罪人生死!——此二人罪不容赦,三日于菜市处斩,张琦,你来监斩!”
“……”张琦闻言浑身一震,他原还想拖一拖此事,最不济日后找一些江湖好手,于途中劫了囚车,反正邓家有的是钱,可没想到,谢安一句话就断了邓元与韩忠二人生路。
“有什么异议么?”谢安冷冷地注视着张琦,那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锐利眼神,吓地张琦连忙领命。
“是!——下官遵命!”
这一句话似乎是惊醒了发呆中的邓元,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姐夫,惊声喊道,“姐夫,姐夫,你……你……”
可不管邓元如何呼唤,张琦只顾着低头,看也不看他,想想也是,这会儿张琦连自己都保不住,哪里还有工夫去理会邓元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
“至于你等……”抬手一指那些被解除武器傻站在院内的广陵府县尉、都头、衙役,谢安沉声说道,“自今日起,广陵府上下,自寻常衙役以上,都头、县尉、主簿、县丞等佐官尽数革职!——李央,府升为广陵府县丞,除张琦外,其余府衙内官员皆受你调度!对了,待会你向府推荐一些忠义之士担任县尉、都头,府有大用!”
包括张琦在内,院内一干衙役用惊愕以及羡慕的目光看着李央,反观后者,却是一脸呆滞表情。
可能是为了讨好谢安吧,张琦厉声喝道,“李央,还不速速谢过大人?!”
这一声呵斥惊醒了呆滞中的李央,他连忙走了过来,正要跪地称谢,早已得到谢安眼神示意的苟贡走上前来,一手扶住了他。
“这是你应得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王馨的脑袋,谢安微笑说道。
李央愣了愣,继而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望了一眼在谢安的安抚下露出一脸欣喜表情,乖巧地犹如猫咪般的小丫头,脸上泛起几分羞愧之色。
毕竟在他看来,他也没帮王家多少,顶多私下接济小丫头一点银子,其他的事他却是无能为力,就好比前些日子的那个刘富。
不过在谢安看来,这李央也不过是一个都头,月俸也高不到那里去,却能数年如一日地接济小丫头,拿出钱财给小丫头,让她替她娘亲治病,这已经是难能可贵,堪称重情重义,至于当小丫头被人欺负时他没站出来,总归这李央自己也有一户人家,自然要替自己的妻儿老小考虑,谢安也能理解。
至少比起其他人来说,这李央已算是仁至义尽了,正因为如此,谢安将其升任县丞,官职仅在张琦之下,也算是替小丫头报答了他数年来的恩情。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就是谢安为人处世的原则。
为了讨好谢安这位来自冀京的大人物,免得自己官职不保,张琦请谢安搬到自己的府衙居住。
眼睁睁看着小舅子邓元与心腹韩总被关入大牢,张琦暗自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待家中的妻室邓氏得知此事后,定会大哭大闹,但是这会儿,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谢安又交给了他一项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但凡四年前参与陷害苏家的富豪、世家、官员,不论身份,着新上任的县丞李央亲自带衙役抓捕入牢,视情节轻重处置,或三日后于菜市处斩,由他张琦亲自监斩。
张琦能够想象他即将要处斩掉多少人,也能够想象他将要得罪多少人,或许整个广陵城的世家、富豪都会因此仇视他,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如果他不当那个监斩官的话,那他就只能当被处斩的人犯了。
而这,也恰恰正是谢安的目的。
既然还用得着这个张琦,那就得牢牢将其控制在手里!
ps:尝试了一下踩人剧情,似乎不好把握的样子。总感觉就算反派,也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
唔,逐步累积经验吧。
话说,谁说自作孽的下一章就是不可活?就是自作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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