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澄从没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沈司珩,一时间有些怔。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看看那本书……”宋陵澄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歉,刚才的气氛太过和谐,让她一时忘了她是个外人,随便去乱翻了他的东西。
沈司珩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转好,只是合上了那本书,随手扔进了书架最高的夹层里。
宋陵澄有些不舍地往那本书看了眼,不自觉轻咬着下唇,有些迟疑:“能不能……借你那本书看看?就借一个小时。”
“一本破书没什么好看的。书架里多的是书,要看就看些有营养的。”沈司珩嗓音淡淡的,没有刚才的厉色,但也没有刚才的和煦,有些淡漠,说话间人已往屋外走。
宋陵澄还站在原地没动,不舍地盯着书的位置,想去取又觉得不太好,想看清楚是什么书哪个出版社出的也没看清,沈司珩塞得里面,她不够高,这个角度看不到。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沈司珩走到门口没看到宋陵澄跟过来,回头望她。
宋陵澄隐约感觉得出来沈司珩不大开心,也没敢太放肆,有些拘谨又歉然地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对不起”,一跳一跳地跟着出去了。
沈司珩已坐在了沙发上,面色很淡,灯光将额前的刘海打下一个淡淡的阴影,宋陵澄不大看得清他的神情,但隐约知道沈司珩和刚才是不太一样的了,宋陵澄猜想是她刚才未经他同意就翻动他的书触怒了他,她毕竟不算和他多熟的人,这样冒昧地进他书房又去乱翻他的东西确实不太好。
宋陵澄站在沙发边,有些局促,嗫嚅着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乱碰你的东西,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可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看看那本书……”
“嗯。”很含糊的一声应,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快还是不介意了。
宋陵澄摸不准沈司珩的心思,隐约觉得沈司珩还是生气的,自己再待着似乎不太合适,不自觉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来:“那个……我……我先回去了,这两天……真的很谢谢你。”
脚趾尖撑着地板,宋陵澄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但她没能走出几步,一股凶狠力道从身后袭来,她被扣住了手腕,身子被拖着撞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脚伤没好瞎跑什么。”温淡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沈司珩已经扣着她的腰,扶着她坐回了沙发上,“我没生气。”
伸手拿过一份报纸,兀自看了起来。
宋陵澄默默往他望了眼,不知怎么的鼻子有些酸,可能是刚看到一些关于自己身后事的东西,终于发现,原来她和秦少迁才是红线早已牵好了的,原来她和夜珩真的只是走了很长一段弯路,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甚至让她一个人穿到这陌生的世界来,只是为了让她看清楚,她和夜珩是完全没缘分的。她最终的归宿,竟真的是秦少迁。
宋陵澄是相信那本书上的东西的,陵城公主那一段的介绍分明就是在说她,从性子到经历,没有一丝一毫的杜撰痕迹,就连她出宫三年,后拒嫁夜珩,长元四十五年二月从宫中消失都描述得一模一样,她就是在那一年那一天莫名其妙地从宫里穿到了这个世界来的。
宋陵澄记得当时她是和秦少迁在一起的。当时她的父皇同意了她退婚的请求,使臣回信称已将消息送到夜珩手中,夜珩似乎是同意了下来。
虽然说这退婚的事是她先提出来的,但看他同意得那般痛快宋陵澄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一个人在花园里独酌,秦少迁过来陪她,她喝得有些醺,但她记得秦少迁当时是说喜欢她,让她忘了夜珩之类的话,具体的宋陵澄不大记得清楚了,那时只觉得,其实秦少迁也不错,有这么个心里眼里都装着她的男人,愿意全身心疼她的男人真的很不错,后来她对秦少迁说了什么宋陵澄也不太记得清楚了,只记得她拿出了夜珩送她的那枚扳指,她之前忘了归还,想着再还回去也显得小气了,有损西齐声誉,自己留着也没用,干脆埋了好了,只是没等她真的埋好就出了事,宋陵澄不记得出什么事了,再醒来时她就是在拍戏的宋陵澄了,秦少迁怎么样了宋陵澄也是不知情的。
但从沈司珩收走的那本书来看,秦少迁应是没事的,而且他这几年大概也还是不放弃地在等她的,宋陵澄觉得秦少迁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痴心好男人了,也难怪回去后她会嫁给他了,还生了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
宋陵澄心里有些塞,视线不自觉移向正认真看报的沈司珩,侧头望着他,他还真的是连低眉看书的样子都和夜珩一模一样。
宋陵澄记得楚凝不说话时眉梢拧起的弧度和楚妤也是一模一样的,夜珩和楚妤,沈司珩和楚凝……经历了那么多世都还能找到彼此,认定彼此,也难怪不是她能插足得了的,幸亏当年她没铸大错,硬生生拆散他们……
“看够了吗?”正看得出神,沈司珩冷不丁出声,手中的报纸也跟着翻了过来,眉梢没动,却是不紧不慢地开口。
宋陵澄视线移往他拿着的报纸:“你不是在看报纸吗?”
沈司珩终于抬头望她:“如果旁边有双眼睛饥渴地瞅着你,你看得进去?”
“……”宋陵澄抿了抿唇,“谁饥渴了,我只是在思考问题。”
沈司珩望她:“思考出结果来了?”
宋陵澄迟疑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问他:“沈司珩,假如让你看到了你后半辈子的生活,比如说你会娶谁,生几个孩子,你会怎么样?”
沈司珩黑眸眯细:“你看到了?”
宋陵澄没承认也没否认:“问问而已。”
沈司珩盯着她的脸来回打量了会儿,宋陵澄看着和刚才不太一样,或者说和之前都不太一样,她的眉眼里隐约藏着些落寞,很浅,但沈司珩还是分辨得出来。
“宋陵澄。”沈司珩放下报纸,叫她的名字。
宋陵澄应了声,却先他开口了:“你和楚小姐……好像很熟的样子,为什么你们到现在都还没在一起呢?”
沈司珩望她,若有所思:“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和她在一起?”
“直觉啊。”宋陵澄真觉得“直觉”真是个好词,可以用来搪塞所有无法回答得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