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被皮驴抢白几句,心里委曲,流着老泪,哽咽着离开拐子饭店。
李二见老头悲痛欲绝,很是可怜,忙从屋里拿出一只鸡往他怀里塞,老李头坚决不要,哭着说:“二兄弟,我心里难受哇,吃一万只鸡,也比不上有人叫我一声爹管用。”他推开李二塞鸡的手,拄着拐仗,洒泪而去。李二望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把鸡放回原处。他和皮馿相对无语,两人无心再下棋,只好面对面的抽闷烟,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黄大阔晚上回家,发现茶几上多个瓶儿,趴下身去细瞧,里边有水有泥鳅。知道是小宝讨腾来的玩物,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用指头轻弹一下瓶身,惊的那鱼在瓶中乱窜,便心满意足的把身往沙发靠背上一仰,等待老婆开饭。
小宝蹲在茶几边上,双膝跪地,两手捂住瓶口,嘴里连叫:“跑,爹,爹跑哇。”
黄大阔睁开眼晴,倾耳细听几遍,方弄清楚小宝是在对着鱼儿叫爹,他好奇的一下把小宝抱住,放在自己腿上,问他:“宝贝儿子,这鱼儿是爹,还是老子我是爹?”
小宝不领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还是趴在茶几上逗那鱼儿玩。黄大阔提议:“小宝,咱给鱼儿换水好不好?”
“好!”小宝拍手,一百个赞成。爷俩一个拿着水瓢舀水,一个拿着漏勺捞鱼。正在此时,他家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功夫不大,老李头和老炮台弟兄俩,互相抓着对方,拉拉扯扯,进到黄大阔家里,吵着喊着。叫黄大阔评理。
爱华从厨房跑出来,赶紧把两个老家伙推出门外,告诉他们:“有事明天到村委会反应,我家不是办公室,不办公。”说完关上房门,招呼爷俩吃饭,不再理会门外那仍在吵闹的两个人。
黄大阔打开房门,放两人进来,一边吃饭,一边叫他们陈述各人的理由。一顿饭过去。两人说的口干舌燥。黄大阔说:“你俩都觉着有理,可真理只有一个,都想要,我又不能把理劈开一人一半。长话短说,老炮台理短一些。讲个例子,前一阵闹的满城风雨,老李头找媳妇,介绍的是南拐子的孙寡妇,对不对?可后来人家孙寡妇却嫁给了西拐子的洪县长。为什么?据我所知,是牛二买了重礼,亲自去拜会孙寡妇,许下好多条件。出钱出力,后来又请牛二婶和媒婆七婶前去说媒提亲,按三媒六证的正规礼数,敲锣打鼓。把孙寡妇娶到洪县长家里。你们也知道,牛二是洪县长的大女婿。同是晚辈,你李家一老一少干的那事怎么样。我在这儿不用多说。同样是人,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头,人和人的差别,就怎么那么大呢?”
老炮台明知自己爷俩干的那事理亏,却咬着牙强词夺理:“牛二人家有钱,不在乎,我们家没钱,和他那样大方不起呀。”
他这一说,把黄大阔气的够呛,当时便批上了老炮台:“你家也是分了一百六十万的土地补偿款,这么多钱,干点小生意,钱是绰绰有余!别的干不了,买个车搞搞运输,挣点运费总可以吧?再熊到底,买个三蹦子,到蔬菜市场批些青菜在咱拐子集上卖卖,一年弄个四五万不愁吧?退一万步,把这一百六十万存银行,五年定期利息也够吃饭的呀。可你家的钱哪儿去啦?一没买房,二没置办固定资产,钱呢?经不住你儿子三炮台在外头糟塌呀。号称李总,连个卖马扎的买卖也不做,在外头大吹大擂,吃喝嫖睹,样样精通,有圈内几个朋友问我他的底细,我脸红心跳,都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有这么个老乡,不是光彩,丢人啊。”
老炮台说:“我们家眼下没钱了哇。是社会困难户,应该照顾哇。”
“困难户是你自己造成的,与别人、与村里无关。自己拉了自己擦腚。现在社会是公平的,分不分土地赔偿款那阵子,数你跳的最高!寻死览活的要求把钱分到手,说把钱放在集体不保险,还是把钱分到各人手里踏实。这下好,你把你家那份花个精光,却厚着脸皮乞求集体照顾你,钱全分了,拿什么照顾你?晚上睡不着摸弄着肚皮好生想想吧。”
老炮台泄气了,低下头,不吱声。他那套歪理,叫黄大阔驳个哑口无言,只好搭拉着脑袋走了。
老李头问:“我的事呢?”
“你的事情你自己作主,你的钱财爱给谁给谁,别人无权干涉。至于找媳妇那事,依我看还是悠着点好。不过你的炮仗你自己放吧。”
“皮驴那孩子记恨我,他不认我这个爹呀。”
“药到病除,水到渠成,他不认是火候跟方法不对头。我跟李二打过招呼,去找他吧。在他手上,咱东拐子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我给你批个条子,明天拿着去找他。”黄大阔把纸铺在茶几上,叫小宝拿出画笔来,画了一个大嘴吃鱼的画儿,交到老李头手里。老李头得了村长批条,满心欢喜,乐呵呵的出了黄家房门。
爱华说:“老媳妇迷,找个老娘们也是光看着,有什么意思。他那三炮台侄子,什么玩艺?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哪。方才你画的那画,是叫李二去海鲜楼吃鱼么?”
“不是。那鱼是老于的于,老于搞小人把戏是行家。三炮台这种无赖滚刀肉,就老于庞大会治。这也沾点以夷治夷的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