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堂晚自习,同样,这也是诸位同学高中三年来的最后一堂课程,很高兴在过去的三年里担任诸位的班主任,陪伴你们度过这段青春时光,以后的路,还需要诸位自己走下去——那么,希望大家在即将迎来的考试中稳定发挥,”简心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下方刺目的空位,眸光暗了暗,而后若无其事地鼓励道,“……尽力而为,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就这样吧,下课。”
微笑着与诸人挥手道别,目光一一扫过学生们或不舍或漠然的脸,简心转过身往办公室里走去。她走得很慢,却坚定得头也不回,仿佛一步一步迈出了这些人的生命中。
或许她已经隐约意识到:今后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讲台上授课,也再不会与这些学生有所交集——至少,不是以老师的身份了。
然而最大的遗憾,应该是在她特意抽出时间来给高三(6)班的毕业生们上最后一堂课,而那个最得她关注的学生却不在场吧——这臭小鬼,又到哪里去了?
心里气得不行,面上却丝毫不显,直到回了办公室收拾东西以后,她才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只是电话通了以后,等了许久,却一直都是忙音,到最后甚至提示为对方已关机——简心叹了口气,忽然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一天前她接到了《缘来是师姐》剧组的通知,导演决定去r城取景,俞梓清有好几场戏需要在r城拍摄,作为她的助理,简心自然是要陪着她一道去的。
只是一旦如此,也就意味着要错过即将到来的考试了——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那小鬼,却没料到对方再次缺席。
订的是晚上的航班,时间仓促,否则她绝对要找到那小鬼狠狠修理一番才是。
回到了公寓,戴上耳机给简母报备行程,同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行李,简心颇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将不合时令的衣服打包进箱子,却又在下一刻醒悟过来,再次拿出来,手忙脚乱地做着无用功,在简母终于受不了她敷衍式的支支吾吾,扬声提醒后,总算是将注意力从“思考尹夏初为什么没能来上最后一堂课”这个问题上拉了回来:“嗯,我知道了……只是出差一个礼拜而已,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
听她说得肯定,简母也不再啰嗦,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心啊,你真的觉得现在这个工作是你喜欢的吗?”
“……嗯。”简心低低地应了一声,不自在地勾了一缕头发在眼前把玩,庆幸着透过电话,对方看不到她脸上不确定的迷茫之色。
——喜欢么?未必。
只是一种类似于责任感的执念吧。
挂了电话,简心将手里的护肤品一扔,脱力地坐倒在地板铺着的厚毛毯上,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好像回到了刚从另一个世界离开,在医院中睁开眼睛的时候——简父欣喜的眼神,简母决堤的泪水,映着自己失措的倒影,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她:自己只是个鸠占鹊巢的掠夺者。
可是抱歉——自己终究做不来一个听话乖巧、百依百顺的女儿啊。
自嘲地笑了笑,将最后一件行李打包好,合上了行礼箱,拨通了俞梓清的电话,与她约好在她的公寓楼下碰头。
拖着箱子走到了玄关处,刚打开门,却正巧对上尹夏初诧异的眼神,而对方在瞥见她身后的行礼箱时,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教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还是那个一贯在她面前乖巧可人的尹夏初么?
就在她愣神的档口,对方又恢复到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你这是……要去哪儿?”
“出差。”简心晃了晃手机,对她的质问有些不悦,“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现在想起来问我了?还有,最后一堂课你都不来,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嗯?”
被临时叫去公司召开一个股东会议,因为老头子提出的要求而焦头烂额,连饭点都耽误了,一直忙到现在才有功夫得以喘息,尹夏初想着要赶快回公寓做顿好吃的等待简心回来,却没想到一出电梯得到的却是她即将出差的消息。
“我……”尹夏初抿了抿唇,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只好主动认错,“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去……”
“关键不在于我有没有去,而是你,”简心面无表情地拂开了尹夏初想要伸过来拉住自己的手,“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作一名学生?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希望你在坐进考场以前,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你到底是为了谁而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