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辞伸手去接,兰颖儿犹自舍不得放开,紧紧地捏着麟玉,苍白了指节。
凉辞轻哼一声,麟玉竟然在他指尖化为齑粉,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一地。
正在为了兰颖儿那副欲说还休的矫情样子着急的我,心里一阵酣畅淋漓,就像燥渴之时,吃了寒潭里冰镇的瓜果,通体舒畅。
凉辞的脾气不好,身份地位显贵,使得他一直都有些霸气,说一不二,从来不会给别人留什么情面。我曾经一度觉得不讨喜,但是今日里,却觉得他那副冷冰冰的棺材脸格外顺眼。虽说毁了皇家祖传之物,皇上会怪罪,又伤了兰丞相脸面,但是快刀斩乱麻,断了那兰颖儿的最后一点念想,免得她磨磨唧唧,始终不肯放手。
兰颖儿呆愣着看看自己掌心仅余的一点粉末,泪珠终于断了线,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最终掩了面,转身伤心地离开了宴席。
回府的路上,凉辞一路沉默,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足可以将我冻结。我一直觉得莫名其妙,将今日的事情翻来覆去在心里过滤,都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
索性不再胡思乱想,我将那御赐的并蒂莲拿在手里,左右把玩,对那寒玉雕刻的玉盒颇感兴趣。
凉辞也不搭理我,只顾自己阖了眼睛想事情,浓密纤长的睫毛似要振翅欲飞。
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今日怎么了,我赢了比试你不开心吗?”
凉辞依旧闭着眼睛,并不看我:“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虚名,没想到你也不能免俗。”
我愣怔地看着他:“原来在你的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
凉辞睁开眼睛,眸中蕴含着强烈的风暴:“我记得叮嘱过你,千万不要出风头,步生莲的步法也不要在人前显摆,低调隐忍,你为什么不听,执意妄为?如今你可得意了。怕是明天一早,苏家十一小姐竟然能够效仿掌上飞燕,风起而落的消息就能够不径而走,名扬天下。”
话语里带着讽刺的意味,字字针,句句刺,将我扎得遍体鳞伤。
“我在高台之上,那暗器是你所为,是吗?”我苦笑一声道。
他不分辩,自顾闭着眼睛假寐。
那便是默认了,我一直以为,他是最懂我的,明白我的,如今看来,我错了。
我不能告诉他,我答应兰颖儿的挑战,是因为我想用这并蒂莲祛除他满身的疤痕;我也不能厚颜承认,兰颖儿手里的麟玉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想起来就难受,我必须要将麟玉给他赢回来。
如今,我不想解释,尤其是在他误会我,这样出言讽刺侮辱我一片苦心的时候,再给他一个嘲笑我自作多情的借口。
“停车!”我厉声道。
车夫一怔,勒住马缰,马儿在闹市之上骤然停住。
我难过地看了一眼凉辞,他犹自闭着眼,一脸漠然,不由冷笑一声,转身下了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努力挺直了脊梁,走得决绝。
马车一直静静地停驻在我的身后,我不知道,凉辞有没有在看我,我的离开他难道就果真无动于衷?不屑一顾?
喧闹的街道变得寂然无声,我听不到摊贩的吆喝,行人的纷闹,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孤立,满心凄凉。
原来,果真是我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而已,想像的太过美好,虚无缥缈,自己在凉辞的心里,可能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一个医女。
兰颖儿走得仓促,我身上仍旧穿着她的衣裙,皇上说:“这衣服,十一小姐穿过以后,怕是整个长安城都没有人有勇气再穿了。”我曾沾沾自喜好久,凉辞却视若无睹。想想他贵为一朝王爷,千帆过尽,怎样的美色没有见过,我这样粗鄙的资质又怎能入了他的眼?
衣服招摇,我如今又是泪流满面,失魂落魄,我不想被人看到,指指点点,因此并不敢在大街之上走动,只挑拣了幽静冷僻的小巷,想寻一处静谧无人的所在,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我沉浸在自己满心的悲伤之中,竟然没有发现有几条身影,一直尾随在我的后面,当我拐过一条小巷,从地上夕阳的影子看到蹑手蹑脚向我靠近的人影时,已经晚了。
我的后颈一麻,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而且口不能言。
身后人闷声说:“十一小姐,得罪了,我们主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