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是一张白皙细巧的脸,长年饥饿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瘦削痕迹,显得一双眼睛异常大。适当的脂粉遮盖去了原本的苍白,让整张脸带了几分红润生气。
这的确是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童。
可这……并不是碧城发抖的原因。
就在一年之前,她刚刚来到这身体之中的时候曾经细细看过小越的脸:小越她毕竟是越家便宜爹爹的亲生女儿,论长相模样,其实和越萱是有j□j成相象的。她房间里没有镜子,这一年来也是脏脏乱乱着过,很少再去关心这身子的长相,可是……
现在的小越,长得居然有几分……像她当年的模样。
难道真是相由心生,灵魂影响到了长相?
梳洗完毕,碧城还沉浸在镜子里的景象带来的震撼中,梳洗完毕,浑浑噩噩被人牵着去了前殿。她还未真正踏入前殿,便看见了一抹红霞。
前殿中,斜斜地倚靠着一抹像是初阳时的云霞一般的红纱衣影,墨黑的青丝散漫地一泻而下,一半缠进了衣裳里,一半闲闲落在椅子扶手上,露出广袖的手比手中的羊脂玉杯还要白皙上几分……他闭着眼,像是一弯流云,从发丝柔顺润滑到了指尖。
这就是……朝凤乐府之人?
碧城踟蹰的时候,殿上那人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心虚地退了好几步,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婢女——
砰——
前殿里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来自越家便宜爹爹。他原本坐在那红衣人的对面,听见声响急急站起了身,算不上苍老的脸上原本早就写满绝望,这一刻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瑟瑟发抖起来,一只手死死拽着越萱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朝着她伸了出来:
“萱儿,你来了,快……快到爹爹这里来,见过尹大人。”
碧城疑惑地扫了便宜爹爹一眼,看他几乎要僵成死尸的脸顿悟发生了什么事,忽然想笑。
看这情形,她似乎已经成了传说中的越大人的掌上明珠越萱越二小姐了啊。就是不知道如果此时此刻她辩解几句,越家会变成什么样?
“越二小姐?”良久,那红衣开了口。
……男音?
碧城一愣,呆愣在当场。
那人似乎好不自觉,他轻巧地站起了身,几步翩翩到她身前,在她面前屈了膝与她平视,一只手抵住了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倏地,他的眉眼弯翘成了月牙:“哎呀,洗干净了,果然还勉强可以入眼。”
“……”
“乖孩子,被逮回来,是不是不高兴?”他轻声问。
“……”
“可是我高兴呀。”他低头笑出声来,“眼睛再瞪圆一点点,更加漂亮。”
“…………”
殿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不知道是来自她面前的这一只幺蛾子,还是他身周陪同的美貌女子。
碧城僵持在当场,浑身上下被一种类似荒谬的情感充斥——
要说美人,她见过的不算少的,宫里歌姬舞姬燕肥环瘦,可是却没有一个能与眼前这人相比,这样一个美人一开口,低柔的嗓音透着说不出的润滑腻歪,却是个十成十的……男人?
双双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碧城的脊背都开始忍不住酸痛起来。
那只红色的幺蛾子忽然凑到了她耳边,低哑的笑声顿时在她耳畔丝丝滑过,他说——
“你看你那爹爹,一直拽着别人的手。你留在此处,为什么不跟我走呢?”
为什么不走呢?
碧城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紧随其后的是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好久,久到她几乎可以骗过自己,装作她真是越家的便宜女儿……就像乌龟缩在安全的龟壳里,不去想,不去做,不去猜……
因为只要忘记了,就可以不是碧城。
手是什么时候被那个尹大人捏在手心的她并不知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拽着手朝门外走。
越府的门槛很高,她站在门槛前清醒过来,仰头见着的是逆光中尹大人深得刺眼的剪影,心里像装了个兔子,本想开口,却被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
“她不是越萱!她是假的!!”
“住口!”
“她本来就不是!爹爹,萱儿要去朝凤乐府,要做娘娘!!”
殿堂上轰然炸开的声音尖细无比,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团斑斓的锦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越占德的束缚窜到了门前,一把推开了碧城!
——砰。沉闷的一击。
碧城被推得踉跄了好几步重重地撞在了前殿的梨花木门上,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那风风火火的越二小姐气急败坏的一鞭就恶狠狠朝她袭来——
“冒牌货!不知羞!你根本是个名字都没有的杂种,也想冒充本小姐!你——啊——”
越二小姐盛气凌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一鞭最终没有如愿以偿地落在她憎恶的冒牌货脸上,它被那个红衣的尹大人拽在了手里。
这变化显然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她愣愣看着鞭子,又回头看了看越占德,最终怯怯地望向了尹大人。
“我……”她咬唇,“我才是越萱,她是小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