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苏妤都托着那枚宝印思索着。这场梦,她说不准有多大可能会应验,自是希望不能应验。但现在不是祈求什么的时候,如若当真是一众预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防止此事的发生。
在皇帝的马被绊倒的同时用一支箭精准地割断绳子,这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会出半点岔子。
她接下来要走的路,也不能出半点岔子。
“郭合。”揭开帘子,苏妤叫了坐在车前的郭合进来,取了纸张印泥,一枚印重重地盖下去,她将纸交到郭合手里,“你即刻回锦都去,请沈大人和本宫的弟弟到梧洵。”
“诺。”郭合没有多问,领命便下车了。在煜都,宫中之人想调一匹马来用并不难,看得出苏妤眉目间的严肃,不敢耽搁半刻。
“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涉及了苏澈,月栀愈加担心起来,问了一句,苏妤却无心回答。继续思索着梦里的种种,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弑君?这样的事,如果和上一世时的手段全然一样,大抵便是同一拨人做的。思来想去,上一世时会是谁下了这个手……
窦家!
蓦地有了思路,不是因为“偏见”,是因为上一世时窦绾是皇后、育有皇次子,如若皇帝未立储便突然去了,嫡子的身份加上窦家的相助,登基的自然是这皇次子。
可这一世……窦绾没有孩子啊……
苏妤卡在了这个坎上,不明白如若窦绾没有孩子,窦家此举有什么意义。看得出,窦家没有明着造反的胆子,只敢弄个傀儡皇帝上去、让窦家接着把持朝政。如若明着造反,旁的朝臣暂且不提,一众藩王是决计不干的。
彼时若兵戈相向,窦家胜算不大。上一世时是如此,这一世更是。
沈晔和苏澈见了太上太皇亲印,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梧洵。在离梧洵最近的那个驿站被月栀拦了下来,月栀颌首一福:“两位大人,云敏妃娘娘有请。”
“长姐?”一愕。
进了驿站,苏妤将事情全盘托出了——虽是未提重活一世,却包括这些年来的梦魇。无暇顾及沈晔日后会拿她当怎样的怪人看,现在解决这桩大事才是要紧的。
听罢了苏妤这些年的经历和近日的这一场梦,二人都很是愕了一愕,苏妤问沈晔:“窦家可有和哪个藩王特别交好、可能推其上位么?”
窦绾若是无子,这就该是仅剩的选择了吧。
沈晔认真思索了许久,却是摇头:“没有。藩王们都忠心得很,委实没有哪一个有谋反的动向。”
一时皆是沉默,过了少顷,苏澈忽一击案:“若是窦家彻底作假呢?”
“……什么?”苏妤微怔,苏澈道:“勾结藩王造反,即便天下仍姓贺兰,窦家的野心也公诸于世了。但若仍是奉了个‘皇子’上位呢?窦家只消得把持住朝中议论几个月,待得这‘皇子’生下来,继位继得名正言顺,议论定消大半。余下的,力度不够,何能敌得过窦家的权势?”
苏澈虽是没有明说,苏妤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事说起来也不难,凭窦家的势力和胆子能做到。不过就是“借”个孕妇来悄悄养着,待得皇帝死了,假造窦绾有孕的典籍。只要做得严密,旁人不会随便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皇裔。虽不像上一世时的皇次子那般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这孩子却就是皇帝唯一的孩子了,要继位,只能是他。
“太险了吧……”苏妤蹙着眉摇了摇头,“这事万一不成,窦家九族都保不住。”
“云敏妃娘娘。”沈晔神情谨肃地道,“现在不同于往日。若在从前,窦家大抵不会出此下策,故而一直在等佳瑜夫人为后;但现在,陛下彻查着窦家,此举若败,窦家上下自是难逃一死,但若不如此,迟早也是一死。”
困兽之斗。
苏妤轻吸了一口气,沈晔扬音叫了人进来:“速去锦都查各药房、医馆,看窦家最近可有请大夫去看孕妇或是买保胎之药。”
入内听命的几人应了声“诺”,便转身去了。
“这样的大事,窦宽就算不亲自坐镇,窦家也必有人在梧洵。”事情太大,苏妤反倒冷静了,斟酌着又道,“擒贼先擒王,这人得找到。”
“是。”沈晔点头表示赞同,“臣即刻差人去办。但梧洵不小,怎么也需要些时间。”
苏妤颌首,又道:“如今窦家究竟有怎样的势力,谁也不知道。假若他们察觉出了变数,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长姐是指……”苏澈眉心一跳,看向沈晔,沈晔亦是神色一紧。苏妤指的是兵变,虽则窦家明面上不握兵权,但实际上有没有私自屯兵就说不清了。这里不是锦都,行宫的防备没有那么严密、梧洵夫君也没有那么多驻军,假若窦家真来硬的,后果难言。
沉气静思,苏妤片刻后抬了眼睫,取出那枚印交给沈晔:“沈大人,离梧洵最近的藩王,是哪一位?”
沈晔想了一想,回道:“同绱王贺兰元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