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够了吗。”

人群目光都集中到了何棠身后，老板娘也看到了这个坐轮椅上男人，她气道：“你说什么？！”

秦理目光凌厉，面色沉静：“我说，你骂够了没有，骂够了就赶紧走，我们还要做生意。”

“放你妈屁！”老板娘暴跳如雷，“你们还想做什么生意！赶紧给老娘滚！”

何棠瞧着老板娘脸色，赶紧拉秦理袖子：“好了别说了，咱们走吧。”

“为什么要走？”秦理抬头看何棠，眼神澄净坦然，“是我们错吗？”

他又望向老板娘，语气依旧冷静：“我们已经向你道歉，也承诺会卖一样市场价，你凭什么要赶我们走？大家都是敞开大门做生意，这夜市又不是你家开，你这样骂人赶人，是否欺人太甚。”

老板娘是个粗人，听了秦理一番话就尖叫起来：“老娘就是欺你了你能怎么着！”她掳起袖子作势要冲上去，被人拦住，何棠急得要命，连忙回身安抚秦理，语气还带些责备：“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吧！”

为防事情闹大，她又对着老板娘道起了歉：“对不起对不起，衣服我不卖了，我们马上走。”

说完，她就开始低头收拾东西。

其实，秦理并不是个不识时务人，他当然知道这样情境下，他和何棠是处于弱势。但是看着何棠懦弱畏缩模样，他心里就有了恨铁不成钢感觉。看着她蹲自己脚边身影，秦理很轻地说了一句：“何棠，你让我有点失望。”

然后他不再言语，面色平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老板娘却没有见好就收，她很得意，抱着双臂对秦理说：“还是你老婆拎得清。你都这样了还要嘴硬什么，要不是看你瘫了坐轮椅可怜你，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秦理面无表情地望向何棠，看到她蹲地上背影滞了一下。

何棠回过头来，低声说：“我们已经要走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老板娘怪笑几声，完全不把她放眼里：“干吗？有个残废老公还不让人说啦！告诉你！你男人挣不了钱要靠你养是你活该倒霉！哎呦，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孽哦，年纪轻轻就残废了，啧啧啧，真是可惜了一张脸，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用呢！”

窃窃私语声和恶意笑声从四周传来，所有人视线投何棠和秦理身上，都特别得微妙古怪。

——这一天，何棠时不时地会想起前一晚秦理说那些话。尤其是后那句：你真以为你这样做，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那是何棠二十几年来心结。

她知道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但是，至少要做到不让人讨厌她。

她想要安抚秦理，又不想得罪老板娘，她吞下老板娘骂她恶毒言语，后却换来秦理一句“失望”和老板娘一句“活该倒霉上辈子作孽”。

并且，还害秦理受了恶意中伤。

何棠不明白，那些低俗伤人话是怎么从老板娘嘴里冒出来，她不敢想，秦理听到这些话，心情是怎样。

她悄悄抬头看他，他低着头坐着，竟然玩手机。

老板娘刀片般嘴一直都没有停，话里是对秦理身体嘲弄。

秦理始终垂眸低头，没有任何回应。

何棠心里却越揪越紧，终于，她“嚯”地站了起来，扬着脖子面对老板娘：“你有完没完啦！都说了我们要走了！你还胡说八道什么！嘴巴放干净一点！”

老板娘双眼一瞪，面容瞬间变得狠厉。

后来，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了何棠想象，一切都失控了。

老板娘冲上来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她则拎起铁质小板凳，毫不犹豫地砸到了老板娘头上。

何棠鼻血流了出来，老板娘头也被打破了。

然后，她们两个人就抓着对方头发，扭打了一起。

关敬并没有走远，他终究不放心，听到这边喧闹立刻赶了过来，看到这样场景着实是吓了一跳。

围观人已经拉开了何棠和老板娘，老板娘头上鲜血直流，被人拉着往自己摊位走，嘴里嚷嚷着说要报警，关敬得了秦理授意，赶紧去追老板娘善后了。

周围人群渐渐散去，关敬还没回来，何棠抱着膝盖坐秦理脚边地上，一张脸闷双臂中，始终不抬起来。

秦理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他坐轮椅上，根本就阻止不了。他本来只是想激她一下，实想不到，那个温温吞吞何棠，竟然就这样和人高马大老板娘打了一架，貌似还不落下风。

可是，她还是受伤了。

秦理伸手拍拍她脑袋：“何棠。”

何棠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吭声。

“何棠，你没事吧？”秦理又说，“脸抬起来，给我看看。”

“不。”她闷闷声音传出来，秦理左臂用力，开始拉她手臂。

“给我看看你脸。”

“不要！”何棠用力和他僵持着，扳开他手后，干脆蹲地上平移开去，使得秦理左手够不到她。

秦理哭笑不得，心里又很担心，对着她喊：“跑那么远干吗？回来给我看看。”

“……”

“你难道要这儿蹲一晚上？”

“……”

“过来，何棠，我不会笑你。”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抬脸，只露出两只大眼睛，转过头来望着秦理，小小声地说：“我脸肿了。”

秦理叹气，向她招手：“我知道，你先过来。”

何棠又像之前那样，蹲着平移回了他身边，像一只缩成一团刺猬。

秦理左手终于又够到了她脑袋，他拍拍她，很温柔地说：“把脸抬起来。”

何棠没再反抗，听话地抬起脸来，秦理心里一惊，她左脸红红一片，肿得老高，头发乱七八糟，鼻子下面还有未血迹。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软，手掌轻抚上她红肿脸颊，何棠吃痛，“嘶”了一声。

“是不是很痛，我带你去医院。”他柔声说。

何棠摇头：“不去，很就好了。”

“唉……”秦理叹气，想到事情是因自己而起，说，“真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干吗和我道歉？”何棠不解，又说，“刚才我就是想对你说，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会讲道理，有些人根本就是无赖，你和她说再多都没用。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了。只是没想到她话那么多，实是叫人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