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站着两个道姑,看到北宫馥之后便问道:“是她么?”
“抬出去吧。”
两个道姑点点头,很快将人用麻袋装了起来,抬着就往外走。
等北宫静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的周围,站着几个道姑,捧着脸盆等着她。
“你们……你们是谁?”她说话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力气了。
“以后,你就会在这里长住下去了,我们是来给你梳妆的。”
一个道姑拿了铜镜给北宫静看,北宫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青灰色的道袍,发髻已经被高高盘起顶在头上。
北宫馥会这么好心只是让让她出嫁当道姑了事?
北宫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化了一个浓妆。
出家人六根清净,何须化妆?
再抬眸看周围的道姑们,一个个都是浓妆艳抹,说是出家,可比那青楼姑娘还要妖艳。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净衣观,是个道观,不过来这里的,都是男人们。”
“男人们,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么,就是说,这里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就是青楼?”
“我们可比青楼高端多了。”其中一个道姑翻了个白眼给她,“来这里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喜欢猎艳才来的,都喜欢玩一些新花样。”
“新花样?”
“他们有些结伴而来,只找一个师父,有些喜欢几个人伺候他一个,还有一个,喜欢几个师父跟他几个朋友一起,明白了么?”
这……
这简直比青楼还要肮脏污秽啊。
北宫静可是大家闺秀出生,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但是她自然是听说过这种地方。
这是假借佛门,道观清净地,做那些肮脏的事。
说白了,就是要接客的。
北宫馥,竟然送她来了这种地方!
“不行,不要,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北宫静叫了起来,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但是她的面前,拦了好几个道姑。
“跑什么,进了这里的人,是怎么都跑不出去的,更何况,我们的施主早就等急了。”有人冷笑一声。
“施主,什么施主?”
“这次他们要玩群龙戏单凤!”带头的一个道姑冷笑一声,对身边的道姑们道,“还不快拉进去。”
“是!”
很快,两个如狼似虎的道姑将北宫静拉着就往里间送。
北宫静使劲挣扎,奈何力气哪里有那几个道姑大,不一刻就已经被拖了进去。
此时此刻,那些过往的温柔表象早就在她身上荡然无存,眼看着身后五六个带着猥琐笑容的男人盯着她,她不由破口大骂起来:“北宫馥,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在!”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净衣观的回音。
“北宫馥,我知道,你妒忌我,妒忌娘宠我比你多,妒忌我可以留在北宫家,妒忌我可以嫁给皇子,你妒忌我过得比你好!”
她大叫大嚷,此刻声音都传入了净衣观隔壁房内。
月很水看着北宫馥道:“让你不要跟来,你非要跟来,这种污秽的场面不看也罢。”
北宫馥看他一眼:“好,我们走吧。”
月很水立刻拉着她往观外走,见她一直不说话,赶紧安慰道:“那个……北宫静刚才只是发疯,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疯子的话,我又怎么会放在心里,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找景安皓去了?”
是啊,还是剩下最后一个了。
“是该做个彻底的了结了,不过我怕,景安皓未必是我们最后需要对付的人。”月很水叹口气。
北宫馥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很多事情的定律,你不必介怀,事情总会顺利解决的,我们也一定可以顺利回到魔界的。”
“希望如此吧。”月很水点点头。
“北宫静的事,你真的不介怀?”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北宫馥笑:“她说的也许是实情,而我会做这样的安排,是她上一世勾.引了一个有妇之夫,既然她那么喜欢勾.引男人,不如让她勾个够!”
“我明白了。”月很水点点头,这是北宫静的命。
二人笑笑,下山前往天牢而去。
景安皓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应该也住够了。
北宫馥站到了他对面,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灰白的颜色。
看来,再坚强的人,在牢狱的禁锢之下,都会变得憔悴。
北宫馥忽然就放心了,只听得耳边传来讥讽的声音:“你将你姐姐怎么处置了?”
“送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北宫馥轻笑。
“那么我呢,你会送我去哪里?”景安皓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
“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景安皓皱眉:“我想去的地方?”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不正是你想去的地方吗?”她轻笑。
景安皓的眉头皱得更深,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北宫馥对外面叫了一声,月很水走了进来,看着景安皓笑道:“这是你该去的地方!”
牢房内出现了一把龙椅,黄灿灿,金光闪闪,景安皓睁大了眼睛,忽然欣喜起来:“你愿意让我坐一坐龙椅再死?”
北宫馥笑了起来:“是啊,你坐上去试试?”
景安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手撑着地,慢慢爬了过去。
他想去抓龙椅,手却从龙椅中间穿了过去。
原来那龙椅,不过是一场幻象。
瞬间,龙椅化作了泡影,却听北宫馥道:“它在你身后!”
景安皓转头看,果然看到那龙椅就在他身后。
他毫不犹豫地爬了过去。
他不断地爬,龙椅却不停地换位置,可他永远都不会停歇,不停地去抓那把龙椅。
北宫馥叹了口气,看看月恨水:“这幻影会永远跟着他,他会不停地爬向龙椅,最后他会力竭而死。”
看着最想得到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
这就是景安皓的下场,最好的下场。
北宫馥忽然想要大笑三声,终于,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她终于放下心中所有的仇怨,可以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然而现实永远不可能让她的人生如此顺利,当她和月恨水走出天牢的时候,妙君站在他们面前:“皇上请你们入宫一趟。”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切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皇上说,如果你们不愿意去,他会下旨北宫家满门抄斩!”
北宫馥挑了一下眉,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她会在意北宫家的人?
不,准确地说,她并不在意北宫家所有的人,但那里面,有她大哥大嫂和两个孩子啊!
她哪里露出了马脚,让武帝起了疑心?
“我去一趟!”北宫馥冲着月恨水点点头。
“我陪你去。”
“皇上有旨,只需护国侯一人前往。”妙君冷眼看着北宫馥二人,声音冰冷。
北宫馥笑了起来:“我去吧,有人不愿意放过我,我也不愿意放过有些人。”
月恨水看着她,再看看妙君,忽然了然了:“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在宫外等你的。”
北宫馥眯起眼睛,轻笑起来,跟妙君道:“妙君姑娘请带路。”
“是!”妙君对她倒是格外客气,并且也早就准备好了入宫的马车。
进宫,对北宫馥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妙君带她来到了政和殿后面的听雪堂,那是武帝平时批阅奏章累了会小憩一下的地方,等于就是他的寝宫了。
“妙君姑娘,你带本侯来这里做什么?”北宫馥眯起眼睛。
却听得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如今你大仇得报,也该是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了。”
北宫馥看到来人,赶紧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在我面前,何须如此多礼?”武帝笑起来,声音听上去十分温柔。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
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半之前,那个时候,他也是从“本王”改成了“我”,到今时今日,似乎又相同。
难道,武帝真的有断袖之癖?
“事情都解决了,不如恢复原来装束吧。”武帝拍拍手,妙君再次出现,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件鹅黄色的女装。
这是北宫馥最喜欢的鲜亮的颜色,它就放在那里,仿佛一种宣示。
北宫馥忽然明白了,然后,她就笑了起来,看着武帝:“皇上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心心念念想要对付北宫家的时候,从你听到沈夫人的死讯放过端王妃的时候,从你不肯放过端王夫妇的时候,从你非要将北宫成碎尸万段的时候,还要我说再说一些么?”
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皇上果然是睿智过人,臣女真是佩服。”
这句话,就相当于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
武帝也笑了起来:“馥儿,如今我们什么都有了,这万里江山,我当与你共同享有,来我身边,跟我共掌这万里河山。”
北宫馥看着他:“皇上的万里河山,自然有皇后和各位大臣共同掌有,臣女不过一介弱女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
武帝又笑道:“朕的皇后,非你莫属!”
武帝登基以来,迟迟未立原来的寿王妃为皇后,之前朝臣们都以为,他是为了牵制卓志盛,却没想到,原来不是。
北宫馥又笑了起来,笑颜如花,明眸皓齿,即使是在人皮面具之下,她看起来依然可以倾倒众生。
武帝一时看的痴了,却听她道:“我若跟皇上说,我已嫁为人妇呢?”
武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这不可能,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你。”
“馥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配得上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怕是不敢高攀皇上了。”
“不,借口,一定是借口!”武帝拦在她面前,“你曾经说过,你喜欢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感觉。”
“登高自可望远,悬崖之上,睥睨天下也未尝不可。”
“不,你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武帝有些失神地叫了起来。
北宫馥笑:“就算臣女真的喜欢睥睨天下的感觉,也希望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我真心爱慕喜欢的人。”
“难道我……不配让你喜欢吗?”
“皇上很好,只可惜,馥儿早就心有所属。”
武帝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不,我不管,我不管你嫁人也好,心有所属也好,从今往后,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会把你长久地留在身边,永远都不可能让你再离开我!”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皇上确定么?”
“当然确定!”
北宫馥笑:“皇上是想要皇位,还是要我呢?”
武帝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朕的江山稳如泰山,你用不着用这个来威胁朕。”
“当初景安皓登基,是我一手将他拉下来的,若要让皇上下来,也不是难事。”
武帝又看她一眼,忽地点点头:“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张狂的样子,征服你,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皇上的身世公诸于世,想必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北宫馥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
武帝愣了一下,忽地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的父皇临终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没有杀我吗?”
武帝想了想:“自然是我在父皇面前苦苦哀求,他才放过你的。”
北宫馥立刻就明白了,文帝一定是看到儿子痴恋她,所以有些失望,连受威胁一事都不想告诉他了。
不过她相信,他一定告诉了周太妃,为的是到了紧要关头,让武帝清醒。
“一个小女子,让你痴恋得连皇位都可以分一半给她,若将来你的儿子也这样做,你会同意吗?”北宫馥冷笑一声。
武帝想了想:“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武帝是先皇亲生的……和一个宫女。”北宫馥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武帝愣了一下,有些不服气地道:“你说,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知道,那个宫女没有死,她一直活着,而且活得非常好,我说得对吗?”
武帝眯起了眼睛,眼中有些危险的情绪就要发泄出来。
却听北宫馥道:“不要急着想要杀我或者留我,今日我出不了宫,明日这个消息会传遍整个天下。”
武帝想了想,忽然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如今朕的江山都掌握在朕的手里,小小的谣言,又岂能动摇?”
“宫女没有死,可以是谣言,但如果宫女住在忆云殿内,又有周太妃作证,你觉得大臣们会相信吗?”
“周太妃?”武帝一时没明白过来,“难道你不知道……”随即,他赶紧闭嘴,生怕透露了消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北宫馥笑,“只是此周太妃,非彼周太妃,皇上在紫霞山也学过玄术,难道你不知道,在玄门中,鬼魂也是可以作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