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回府的,竟然府中一个人都不知道?
每一次他回府的时候,不是搞得兴师动众,恨不得让府里府外的人都知道北宫家最有出息的那个儿子回家来了。
太夫人此刻就在站在蔡姨娘对面,所有的人目光却都越过她盯着北宫成看。
“昨日成儿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娘只是让他叫馥儿将红叶带到逸墨居而已,其他事情,确实不知情,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惹的祸!”太夫人的声音响起,看着蔡姨娘,“蔡氏,你认不认?”
蔡姨娘慢慢抬头,背对着众人点点头:“不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成儿以为红叶是我娘家的远亲罢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情。”
太夫人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知,没有拖着亲生儿子下水,来人,执行家法!”
两个老嬷嬷立刻应一声,将皮鞭在盐水里泡了一下,开始不留情地一鞭一鞭往蔡姨娘身上打了上去。
一旁站着一个小丫头,一下一下地数着:“一,二,三……”
太夫人让人端了一把太师椅坐着,北宫成就站在她背后,低着头,一脸的胆战心惊。
众人看着蔡姨娘的后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浅色的衣衫已经完全被血水染红,打得过半的时候,已经是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背上的伤痕一道接一道,有些甚至在伤痕之上再加伤。
两位嬷嬷见没有地方再打,开始往腿上,手上抽鞭子,没有一鞭子敢不用力,太夫人说过,绝不能轻饶了蔡姨娘。
良久,一百鞭子终于打完,两个粗壮的老嬷嬷也是气喘吁吁,额头上甚至带了汗珠。
抹了一把汗,她们将蔡姨娘接了下来,拖到太夫人面前跪下:“太夫人,奴婢已经按照家法,对蔡氏鞭笞一百,还请太夫人验伤。”
太夫人挥挥手:“带下去吧!”
两个老嬷嬷点点头,拖着奄奄一息的蔡姨娘回房去了。
“大家都看到了!”太夫人目光凌冽地扫过众人一眼,“以后,谁还敢在府里搞一些小动作,残害府中的主子,公子小姐的,蔡氏就是他们的样板,这一次,念她初犯,便轻判了,以后若是有再犯的,必定重罚不轻饶,听到没有?!”
众人都低头回答:“知道了,太夫人。”
“嗯!”太夫人点点头,“今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任何一点风言风语,如果有一点风声传出去,你们谁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知道了,太夫人!”众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太夫人点点头:“都散了吧!”
说着,她有些蹒跚地往房内而去。
“太夫人,孙儿扶你进去。”北宫成忙上前扶住她,没想到她根本不让他碰,只是冷声道:“去看看你娘吧,虽然她做错了事,不管这么说,她都生了你!”
北宫成愣了一下,却听太夫人已经对身边的丫鬟道:“春梅,你扶我回房吧。”
“是,老夫人!”一旁的丫头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
北宫成看着太夫人远去的背影,眼中不甘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随即,他转头盯着北宫馥看,眼中那份怨毒,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北宫馥去依然是微笑地看着他,她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难道他们做了初一,就不许她做十五?
他们害她就是理所当然的,她反击就是罪该万死的?
北宫成走到她身边,周围的人都慢慢散去了,兄妹二人还是对视着,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北宫馥,你有种!”
“二哥,我没种,所以我不敢毒害北宫家的子嗣,更是万万不敢毒害定安侯世子!”北宫馥笑容格外灿烂,眼眸亮得仿佛天上的星子,一丝儿懊恼都没有。
北宫成一甩袖子:“北宫馥,你等着,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
哈哈,北宫馥差点笑得乐不可支,如果这个世上恶人有报应的话,她前世就不会被烙在十字架上,万箭穿心而死了。
而她的天儿,也不会惨死在亲生父亲的刀下。
这个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可言吗?
她从来不相信命,她所要做的,就是逆天改命,她的命运,从来都由她自己做主!
她身上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那种萧杀的戾气,仿佛可以将身边的人冻成冰霜。
就算是在军营里待了一段时间的北宫成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汗毛倒竖,遍体生凉。
他这个妹妹,似乎是恶魔转世,惹不得分毫。
想到这里,他竟然再也不敢停留,飞也似地走了。
“小姐,二公子走了!”如雪小心翼翼地推了北宫馥一把,她的眼神好可怕,让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哦?”北宫馥回过神,脸上终于恢复了笑意,“走了么,我们也走吧。”
如雪十分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还是急急跟了上去。下午,北宫馥按时到了月恨水的小院。
“师父都准备好了吗?”她走进屋内,深吸口气,师父住的地方,总是那么干净,整个屋子都有一股属于阳光的味道,闻着令人心旷神怡。
阳光中,又有一点点药草香,她是学医的,当然绝对不会错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味道。
当初红叶进府的时候,她就在她身上闻到了药香味,接着顺藤摸瓜,打听到了那个会看病的女大夫,是游大夫的女儿。
在大润,姑娘家的闺名通常都是不会往外乱传的,所以大家只知道游小姐,并不知道游红叶。
不过很多人都知道,游大夫最近惹了官非,游小姐就关门歇业,替老父想办法去了。
这样一联系,就很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蔡姨娘和北宫成要做事,就要找个懂医术的人来害北宫玉。
在他的药材里面放下相冲相克的药物,让药物不起效,就是第一步。
接着,又用慢性毒药慢慢毒死他。
他们的计划是很周末的,时间也很长,听红叶说,他们母子二人打算用三年时间来慢慢毒死北宫玉,其心之狠毒,可见一斑。
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他们就往北宫馥和红叶身上一推了事,也很难追究到他们母子身上。
在他们的想法中,北宫馥和红叶都被他们抓着重要的把柄,想要不听话都很难。
只可惜,当他们的把柄不再成为把柄,那么,一切就不会照着他们想好的方向发展了。
“你说要来,为师岂敢不准备好呢?”月恨水从屋内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玄色的道袍,头发只是用布条束了顶,一副十分简单的打扮。
可就算如此,他绝美的容颜配上温润的眼神,嘴角勾起处那天然的笑意,只对一个人绽放。
这样的绝世美男,是她的师父呢!
北宫馥在心中再三地确定这一点后,心情都变得雀跃了起来。
“那鬼呢?”她左右看看,不见装鬼的法器。
月恨水笑道:“看你急的,为师得想布下结界才行,省得你不尊诺言闯进来。”
北宫馥嘟嘟嘴:“师父,你从来不相信徒儿。”
“是啊,我从来不信!”月恨水还是一如既往地伸手刮她的鼻子,然后让她站在院子中央,忽然一道符从天而降,落到了北宫馥头顶。
一道光圈将她围了起来,也将她禁锢了起来。
“师父,你耍赖,你说你用结界把自己封起来的,怎么会是把我锁起来?”北宫馥有些气急败坏。
“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听过为师的话,我的结界,你太容易闯进来,所以我只能想一个办法,让你不能动,只能看,这样你就没有任何办法了。”月恨水难得一次笑得仿佛狐狸一般狡猾。
“师父,你暗算我!”北宫馥跺脚,一脸气恼。
“那你看不看?”月恨水依然笑得温文尔雅,“想看就这样看,不然就没得看。”
北宫馥气结,却无可奈何,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良久才气恨恨地道:“看,不看白不看!”
月恨水这才笑起来,从屋内将一个铜做的法器拿了出来,掀开盖子,一股黑气就慢慢窜了出来。
院中上方悬空浮着一把雨伞,那黑气似乎很怕阳光,一直躲在伞下面缩成一团。
“臭道士,赶紧放了我!”黑气气冲冲地对月恨水叫。
北宫馥盯着那黑气看,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比以前要顺畅多了,至少没有颠三倒四,也没有一出来就疯疯癫癫地大笑,看来她的药方还是有点效果的。
月恨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包,往空中洒了过去。
说也奇怪,那白色的药粉竟然一粒都没有掉落在地上,全部往黑气方向而去,不一刻,竟然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黑气包裹在雨伞之下,不留一丝缝隙。
慢慢的,白色粉末一点一点消失,仿佛被那黑气一点点吸收了一般,最后消失不见了。
那黑气在伞下盘桓了良久,这才慢慢落到了铜质的法器之中。
月恨水收功,将法器盖上,再用符纸封住,这才手一挥,撤了北宫馥身前的结界。
“出来吧。”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北宫馥别过头,不理会他。
“你不是真的生为师的气吧?”月恨水跟在她身后,声音依然温润如水。
不能被他迷惑,绝对不能!
北宫馥在心中告诫自己,然后深吸口气,往屋内走去。
月恨水有些无奈,用手在空中画了个圈,一盘烤鸭便漂浮到了她的面前。
“醉仙楼的烤鸭,为师一早起来特地去买的,你最喜欢吃的。”他移形换影,快速挡住她的去路。
北宫馥别过头。
“你爱吃鸭腿,为师帮你掰下来,你就不会弄油了自己的手了。”说着,他竟然真的伸手掰下鸭腿递过去,“一直在暖桌上保温着,还是热的。”
烤鸭的香气逼人,在北宫馥的比较萦绕。
师父真过分,明知道她最不能经受的就是美食的考验,却故意拿好吃的引诱她。
不过,既然美食当前,也不能错过了。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低头就咬了下去。
“喂,为师的手何时成了鸭腿?”月恨水很无奈地看着北宫馥在他的手腕处留下的牙印,再看看手上不翼而飞的鸭腿,有些哭笑不得。
北宫馥坐在一旁优雅地啃着鸭腿:“我刚才又没说一定是咬鸭腿,师父你听到我说了吗?”
“你呀……”月恨水对着这个徒弟总是无可奈何,只能做到她身边,一手托着烤鸭盘子当她的活动餐桌,“不生为师的气了吧?”
北宫馥嘟嘟嘴,咧开嘴给他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会在结界外面的,但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刚才如果出了什么危险,馥儿走不出结界,到时候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师父遇险而束手无策?”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连为师都没有办法解决,你出来能有什么用?”
“那可很难说,上次在皇宫遇险,也是我在旁边协助才能让师父少受点伤害。”北宫馥越发不高兴了,“馥儿知道自己现在才是玄术入门,技艺低微,当然是比不上师父你的童子功厉害,可能顶一阵是一阵,难道非要眼睁睁看着师父在我面前出事,我这辈子才会安心吗?”月恨水心中一暖:“馥儿,为师你知道你关心我,好吧,大不了,下次我经过你的同意再这么说,好不好?”
北宫馥想了想:“这可是师父说的,师父不许骗馥儿。”
“你呀,总是长不大的孩子。”月恨水摸摸她的手,却听北宫馥叫了起来:“师父,你洗过手没?”
呃……
“忘了……”
“一手油啊!”
师徒二人嬉笑起来,每一次在这个小院落里,他们就好像回到了紫霞山上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一般,没有仇恨,没有世俗的束缚,只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而此刻,桌上的铜质法器忽然动了一下,在桌上敲打出一点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两人不说话了,转头盯着那法器看。
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我明明封好了,怎么还会震动?”
话音刚落,那法器又在桌上摇晃了一下,再一下,接着,越摇越激烈,最后整个法器在桌上发出急促的震动声,一直不间断。
“糟了,她要出来了!”月恨水叫一声不好,下意识习惯地把北宫馥拉到自己身后,却见那封住法器的黄色符纸慢慢裂开,黑气从里面升了起来,串进了屋子里。
师徒二人后退几步,那黑气却并不上前,只是到了正门慢慢降落下来,竟然一点一点,化作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