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将落的时候,闫琪尔方恋恋不舍的起身,轻手轻脚的将书放在案上,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炀哥哥,她......” 然而,话说到一半,便又觉得自己十分唐突,不管怎样,那是人家的家事,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怎么?”君炀见她话说一半突然顿住,暗道这丫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闫琪尔抿了抿唇,摇头:“炀哥哥,我说,晚安好梦。” “嗯。”少年依旧言简意赅,可这一次却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看着她转身离开消失在殿门口。 女孩站在门口,看着夕阳的余晖,深吸一口气,回望麟趾殿气派的匾额,腹诽自己的杞人忧天, 龙芯是否会是下一任的天后,不是她能够干涉和左右的,而这座殿堂,尽管属于君炀,却也并非什么禁地,所以她能进,别人自然也可以,是她自己把一切当成了那人赋予的特权,如今看来真是天真可笑。 她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似乎想把一些隐晦不清的东西丢掉,想通了自然也就轻松了,于是打道回府,睡觉去喽。 殊不知闫琪尔依旧是闫琪尔,却已经在某些人心中有了变化...... 傍晚时刻,黑夜将至,万家灯火燃起,唯独这里安静如斯,君炀抬手揉揉眉心,唤来白衣圣侍,浅声吩咐道:“日后除了闫琪尔,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不得擅自进殿。” 他到底还是无法彻底对这世界敞开心扉,却唯独默许了她一人,或许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刻便已开始,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小姐。”司徒护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看不见脸,突然出声对闫琪尔可谓是不小的惊吓。 好在女孩听出了对方的声音,知道是何许人,于是舒了口气,嘟嘴道:“司徒,干嘛没事站在这里吓人?”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司徒护从阴影中缓步而出,微笑着,与平日一般无二,刚才亲眼看着她从那里出来,此刻心中似有无限波涛,但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闫琪尔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模样,摊开双手,十分淡然的表情:“我去炀哥哥那里看书了,反正呆着也无聊不是,司徒司徒,我饿了。” 司徒护颔首,不再多说什么,以他多年的阅历,又怎会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照眼前看来,这姑娘似乎并不甚明了自己真实的心意,如此也好,他无需点破,陪着她装傻,然后尊重她所有的决定,尽最大的努力,护她平安喜乐,就够了! “小姐,晚膳都已备好,随我来吧。” “对了,司徒,你可不可以教我做点心呀,我想......”闫琪尔有些扭捏,脸颊不自主的泛起红晕。 司徒护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心下明了,但想起不久前的意外,不由得心悸:“小姐年纪还小,想吃什么,跟我说就好。” 闫琪尔闻言不自觉的动了动左脚,上次烫伤的疤痕还有一片浅淡的印记,于是,后怕了,退缩了,笑着打了个哈哈:“嗯嗯,也好,辛苦司徒了,嗯呵呵,呵呵呵......” 光阴流转,时如似水,闫琪尔在天宫中迎来了第一个离家后的新年,只是天宫不比凡世,四季在这里并不十分分明,到了年关,空气骤然有些凉意,却未见落雪,处处的张灯结彩平白的添了不少喜庆,天和百忙之中仍旧十分贴心的为几个孩子准备了新衣,闫琪尔自觉穿得漂亮,心情自然舒畅,整天不论见了谁都笑眯眯的模样。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天和龙玥设宴,广邀神族,众神无论何处当值,皆不远路途,在凌霄殿前欢聚一堂,只见灯火掩映中,觥筹交错,互相祝福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君炀碍着王子身份不得不出席,却始终难以融入这喧嚣的环境,待到酒过三巡,他便向天和告辞,而后,起身离席。 月色似练,将天宫笼罩在一片银光中,少年穿梭在宫墙之间,不一会便出了凌霄殿的地界,所有的热闹喧嚣渐渐淡去,四周的环境越发幽静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有些清凉的夜风,唇角淡淡化开一层笑意:“出来。” 身着大红色广袖宫装的女孩低着头从少年身后的黑暗中走出,完全没有平日的欢快,情绪有些低落:“炀哥哥,你发现我了?”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怎的提前出来了?” 闫琪尔抬头噘嘴,极是委屈的模样:“老爸老妈没有来,他们,都不想我吗?” 君炀释然,合着这丫头是想家了,也难怪,只有十二岁的年纪,又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的时间, “蝶姑姑隐居凡世多年,大抵已经不适应这样的热闹,如今更享受二人世界罢了。” 女孩赞同的点点头,她随蝶衣在凡世长大,自然也是了解自家老妈的脾气,可是,这次不一样,毕竟她离家多日,又恰逢新年,怎么都不来看看,于是,依旧委屈,语调微微的上扬,有些激动, “每年我们都会在一起守岁的,而且,我就要过生日了,在家的时候他们都会陪我一起的。” 君炀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心下终究有些不忍,动作有些生硬的揽过她的身子:“回去吧。” 闫琪尔吸了吸鼻子,本也没指望这位个性冷淡的表哥会有别的什么反应,轻叹了口气,垂下头默默的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走回仪瀛宫,女孩一反常态,不发一语,简单跟身边的人作了告别,便打算返回梅英轩。 “等一下。”君炀突然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空灵:“你不是要守岁吗?一起吧。” 闫琪尔惊喜的回过头,瞬间心花怒放,咧唇笑开:“真的吗?炀哥哥会陪我一起守岁吗?” 少年轻轻点头,转身走向麟趾殿,闫琪尔的不快一扫而光,屁颠屁颠提着裙子跟上。到了殿门口,少年提步进入,而她乖乖的等在门口,片刻后,他手中拿着什么走出来,带着她坐到汉白玉的石阶上。 闫琪尔偏头,发现他纤细白皙的指间捏着一个梨状的东西,隐约还能看到上面有几个孔洞,她迅速的在大脑中过了一遍此物的形态,毫无印象,于是瞪着眼睛,有些懵懂的表情。 “埙。”少年看出了她的心思,言简意赅,依旧是平日少言寡语的风格。 女孩显然还没有搞清楚,转着眼睛,正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见他将那名唤做埙的东西举到唇边,目视前方,好像涂了胭脂一般红润的唇瓣微微的抿着,吐气清幽,同时莹白的手指灵活的在埙上的孔洞上变换着位置。 一阵古朴浑厚声音好似变魔术般流淌而出,在这寂静无声的夜中,极是悠扬婉转,盘旋在殿宇之间,久久不散,闫琪尔将所有的没有问出口的话吞回腹中,放松了身体,仰望着点点繁星的夜空,舒展了笑颜。 她不知道他吹奏的曲子是什么,只觉这就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是名唤君炀的少年吹奏的,在新年前的守岁时刻,只有他们两人的夜晚,她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任由自己沉醉在埙声中,仿若沉入最美的梦境。 两两无话,唯有乐声不断,好像此刻便是永久...... 然而,还未到子时,闫琪尔却已经没出息的睡着了,脑袋不自觉的靠在了君炀的身上,尽管睡着,可嘴角依旧噙着笑意。君炀无奈的摇摇头,停下吹奏,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盖在女孩身上,而后由着她倚靠,一个人清醒的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又过了些许时候,君炀望着不远处升腾而起的缤纷烟火,知道时辰到了,低头对着熟睡的女孩轻轻开口:“新年快乐,又长大了一岁。” 闫氏姑娘咂嘴,微微的动了动身子,没有反应,继续睡。 司徒护知道闫琪尔今夜赴宴,于是一直等在自己偏院中,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打算走到梅英轩等她回来,却在门口撞见抱着女孩的君炀,蓦时有些紧张:“小姐怎么了?” “她没事,睡着了,你送她回去吧。”君炀语气淡淡,将女孩交接到黑衣少年手中,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多余的话,转身离去。 司徒护小心的接过闫琪尔,有些无语的看着她的睡颜:“不是赴宴去了吗?怎么睡着了?真是......” 君炀兀自前行着,身后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那语气中满是纵容,带着浅浅的无奈,他脚步不停,眉头却有些发紧,说不出原因,刚刚他多看了那人一眼,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好像一汪幽谭,举手投足明明只是普通人的姿态,可通过那双眼睛却隐约觉得他的心中藏着无数秘密,难以探寻。 君炀眯眼,微微侧身,眼角余光满是深意的扫过抱着女孩动作极是小心的司徒护,那黑衣少年的神情动作完全跟一般的侍从不同, 你,当真只是她的一个侍卫,这么简单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守岁,很久以后,在她心中,那段低沉动听的埙声依旧回荡不绝,而在他的印象里,那一夜,他守着一个熟睡的女孩,任她倚靠在身侧,自己则仰望着星繁月明,流年似水,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PS:我们的炀哥哥还真是很体贴啊,我对他路转粉了,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