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不能二用。
许良的脑内小剧场十分精彩,现实里的动作自然慢了几拍。
浴球敷衍地在常净身上蹭蹭,终于停了下来。
许良不动作也不言语,背后灵似的原地站着。
常净从不自然的沉默中读出了一抹微妙,总觉得许良又要使坏整他。
不过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什么,反而自己越来越不自在,手脚莫名其妙地有些僵硬。
常净转身接过浴球,对许良说:“好了是吧?那换我帮你擦吧。”
看够了背面,难得换到正面,许良把常净上下一扫,“好啊。”
常净攥着浴球,揉一揉,见上面还剩不少泡沫,就直接擦在许良胳膊上,随即想起这是自己用过的,又收回来,打算冲洗干净重新打泡。
许良止住常净的动作,“别浪费,就用你剩下的。”说着又在浴球上挤了点儿沐浴露,算是折中。
常净这次揉也不揉,直接把浴球贴在许良胳膊上擦洗,顺着小臂一直到肩膀,最后又到脖子。
视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脖子上,常净停了动作,盯着那个鲤鱼似的“纹身”。
许良发现他在看,就自己指了一下儿,“在看这个?”
“在南京的时候就发现了,本来还以为是狐狸留下的,现在想想应该不是,你自己弄的?彩绘还是贴纸?”
“你看不出来?”
常净上次没看仔细,这会儿才发现图案有些奇怪。
乍看之下,这是一条紫色的鲤鱼,仔细看才发现只有尾巴像鱼,或者说,更像长了鱼尾的蛇,身子和脑袋很难形容,而且不全是紫色,掺杂了三分之一的浅红。
紫色红色衔接的部分有些发丝状的笔触,带着些许反光,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颜料。
“什么时候弄的?”常净又问,顺手在许良脖子上摸了一把。
蹭不掉,那就应该不是画上去或者印上去的……
许良:“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是什么?”
“常家也是鼎鼎有名的净道世家,不过现任当家的眼光似乎不太行啊。”
常净被许良挤兑着有些不爽,当即把他拉到灯光下方,顶起他的下巴,让他露出整段脖子。
这次看清楚了,颜色是渗透在皮肤里的,但从细节看又不是纹身,而且这尾巴有些眼熟。
常净仔细想了想,头顶忽然挂出几条黑线。
这个尾巴的形状,不会是画骨丹吧……
再看鱼头上的小角,还有那个嘟嘟嘴的姿势,确实很像那只小吃货没错。
许良垂着视线,近距离看着常净的鼻子嘴巴,等看够了才撤开距离。
“是画骨丹,就算看样子认不出来,凭气息总能认出来吧?之前那条白龙在飞在天上,你还不是一鼻子就闻出味儿了。”
经许良这么一说,常净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纹身上没有妖气。
按理说,只靠幻形是无法完全隐藏妖气的,何况是画骨丹这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
常净托着下巴思考,一个问题还没想清楚,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许良身上带着无明水,却也没有无明水的妖气。
常净亲手拿过无明水,记得当时那种清冽的妖气,可一旦把它放在许良身上,妖气就消失了,就跟被屏蔽了信号似的。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妖医?
许良猜出常净的心思,说道:“基因问题吧,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常净:“……”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提,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结果被许良先说出来了。
许良笑着,“哎,常小猫,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人怎么给妖精治病?”
常净一脸“信息量太大,让我消化一下的表情”,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直到半个月前,许良都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是住在隔壁街那个爱吃牛轧糖的大小孩儿。
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一会儿双重人格,一会儿妖医传人,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还没适应许良的新身份,也不太适应现在的相处模式。
许良倒是毫不在意,“你肯定不知道对吧?是不是有点儿好奇?没关系,回头治病的时候,可以让你在旁边参观。”
常净从那种一半呆滞一半惊讶的状态中缓了过来,脑子里还没想清楚,拒绝的话已经说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种事儿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他从书上看到过,妖医的治疗方式一直十分神秘,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人知道。
妖医总要跟一些危险的妖精打交道,如果泄露了治疗方式则有可能被妖精胁迫,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出诊,甚至付出生命。
可以说,保密工作关系到妖医一族的生死存亡,可怎么一到许良嘴里就跟街头耍大刀似的,随便就要拿出来给人参观……
常净的想法没错,之所以保密,是因为治疗方式比较特别——要用到自己的身体。
确切来说是血液。
因为这种治疗方式,许家人对妖精来说就成了*灵丹妙药一样的存在,听起来不像医生,倒像猎物。
许家人当然也明白这点,如果只放点儿血就能治病的话,那早晚要被妖精抓走活活榨干。
好在祖先聪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取血的方式决定了一切。
人体是一个复杂的系统,简单划分已经有十二经络、七百二十穴位,组合起来更是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变化。
许家人取血治病可不是割腕自-残,随便划一道口子就完事儿了,治疗要参考当时的节气,在不同时辰从不同穴位处取血,每一次的顺序都不一样。
这就像一个密码锁,只有掌握了方法才能打开。
只有正确取血配合正确的调配方式才能用来治病,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这也是许家敢于医治那些穷凶极恶的浊妖而不会反受其害的原因。
所以治疗过程必须保密,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家人和后代也必须保密。
不过嘛……
许良一手搭在常净肩上,认真道:“常小猫,你不是别人。”
常净心里涌上一股热流,连呼吸都变得略显急促。
两人同时在对方眼中探索着什么,片刻后,常净道:“我可以发誓。”
许良勾着常净的脖子把他拉近,“不用,我信你。”
常净十分郑重地点头,“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许良看着他那副中二的样子,有点儿想笑,有点儿欣慰,又有点儿不爽。
总觉得常净知道他是许良之后,反而跟他生分了很多,不像跟傻子相处的时候那么轻松自如,炮仗似的,一言不合就把傻子踹飞。
当然,许良不是想被踹飞,只想相处的时候更自然一些。
但这似乎不太容易,常净就连站姿也带了些以前没有的僵硬,不知道是因为跟他不熟,还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对他有所防备。
毕竟他先强吻了人家,又差点儿上了人家。
被防备着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许良把不老实的爪子从常净身上撤回来,“我说了,信你,用不着在这儿赌咒发誓,接着洗澡去吧,一直晾着小心感冒。”
许良依然帮常净洗澡,洗完了还给他拿浴巾,擦好了又给他递吹风,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但他自己知道其中的不同。
他把某些暧昧的小动作过滤掉了,动作规矩,画风正经,正经到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对常小猫是不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又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容起来就是那种穿一条裤子的关系,许良经常在常净家住,常净也偶尔在许良家过夜,为了方便,在对方家里都留了自己的衣物。
外衣还比较好分,内衣则容易弄混。
常净十分自然地从衣柜里摸出一条内裤套上,许良“凑巧”往他胯间瞥了一眼,同时觉得浑身一热。
常净拿错了,穿的是许良的内裤。
当然,柜子里的衣物都是洗过的。
当然,内裤只是一块面积小弹性强的棉布。
当然,因为洗过,所以即使穿错了也不算间接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