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空空如也,被褥丝毫没有动过痕迹,若不是窗边陈设小案上放着一个包袱,完全就是间无人入住空屋。
见状,老夫人急道:“这丫头跑哪里去了?找找其他屋子!”
下人们闻言,立即三两成群地分头去找,但看过仅有几间屋子,依旧不曾发现明霜月踪影,甚至连她贴身丫鬟秋霁,也是全无踪迹。老夫人又一迭声地盘问门口看值婆子,但她们也都满面惶恐,口称不知。其他人仔细回忆,都说从诵经处回来后,只见到明霜月回了自己房间,却没有人看到她再出来。
院内突然发现了男子遗落物件,而四小姐又凭空消失。两件事联系一块儿,下人们心中担忧之余,又悄然生出一种异样兴奋,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而主子们却是满心忧虑,老夫人是既惊且怒:之前她也曾带着女眷寺中留宿过,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情。漫说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突然失踪,就连下人都没出过差池。今年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总是频频发生意外?
林氏看着脸色剧变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周姨娘垂首站一边,似乎是被吓坏了,也没有说话;明檀真与明独秀不可能开口。末了还是明华容越众上前,扶住老夫人手臂,轻声说道:“老夫人莫急,从咱们回来到事发,不过半个多时辰功夫,或许是四妹妹吃了晚饭怕积下食,所以出去散步,想着即刻便归,便没有惊动旁人。且先差人到四周找一找,若是没有,再让僧人一起帮忙寻找不迟。”
这话有些牵强,但比起坏设想,老夫人宁愿听这种类似安慰好话儿,当下连连点头道:“还是华容丫头想得周全,你们备上灯笼,赶紧到周围找一找,若有寺里人问起,只说是走失了一个小丫鬟。”
不管明霜月是自己出去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她无故从房间消失事都不能传出去,否则不但对她名誉有损,整个明府亦是面上无光。场人自然都知道这一点,见老夫人发话,当即应下,依言前去寻找。
见众人都依言行事,提着灯笼纷纷出了院子,老夫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却依旧满心担忧,摇了摇头,道:“深半夜,院里又发现了那种东西,便是找回来——唉!”
林氏等人听出话里未竟之意,皆心头是一凛,但亦无法开口相劝求情。世上历来将女子清誉看得胜过性命,若明霜月没出事倒可遮掩过去,但万一有了不好说事,那她一生可是全毁了。
明独秀虽然白天时与明霜月生了口角,心中又不喜这个妹妹,但到底是一母同胞至亲,若她出了事,自己面上也不好看。倒不如也去参加搜寻,万一真有了什么,自己还能帮着遮掩遮掩,总比被那些不知事又怕担干系下人如实嚷开来强。
想到这里,明独秀满面担忧地说道:“老夫人,妹妹出了这般事,我实担心得很,还求您准许我随众人一起去找她。只这里干等着,我于心难安。”
一个小姐混迹下人中漫山遍地地跑,成何体统?老夫人眉头一皱,刚要拒绝,却听明华容说道:“二妹妹与四妹妹姐妹情深,真是令人动容。孙女也一并为二妹妹求情,向老夫人讨个准话。横竖有许多下人看着,当不至于再出什么事。再者,此事一则成全了二妹妹一片心意,二来日后也不会有不明事理人说您不近人情。”
她末一句说得十分含糊,但老夫人一下便品出了深意:明霜月是白府亲外孙女,这番又是自己领着出来,若果真有个什么,日后白府必定怪罪自己。但如果明独秀也一起找人,要如何遮掩就是她们姐妹自己事了。万一以后露了端倪被世人耻笑,自己反倒可以怪明独秀自作主张,将自己责任卸掉大半。
老夫人近来对这两个孙女十分失望,加上与白氏多年积怨,虽然为人祖母,心内却并没有照顾晚辈意识,遇上事情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明华容正是窥准了这一点,当下只略提了一句,她便立即醒悟过来,改口答应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得她应允,明独秀不及细想明华容为何突然好心帮自己说话,匆匆向老夫人谢过便带着下人走了。
看着她急急忙忙背影,明华容垂眸一笑,将老夫人扶得紧了些:“天寒地冻,山间风大,老夫人不如先回房里等消息?”
“也好。”老夫人重重叹息一声,与众人一起进了禅房,心神不定地等待传报。
这边厢,明独秀离开院子后,出来看着蜿蜒交错小径,一时拿不准该往哪里去找。还是阳春小声提醒道:“小姐,四小姐向来喜欢风雅之事,以前经常说想山巅赏月,兴许是往高处去了?”
明独秀心中疑虑重重,虽然觉得以明霜月娇怯必不会跪坐了一下午后还能有精神登山,但此刻毫无头绪,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便点了点头,道:“好,咱们就先往上山路找找看。”
她同样跪了一整个下午,双腿依旧酸痛难当,而且刚才只顾着同白章翎商谈,没顾得上吃晚饭,精神就不济了。勉强走了半段山道,明独秀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不住喘气,口中呵出白气映着孤冷月色分外清寒,令她看了觉心中不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明霜月仍旧毫无音讯,这让她心中不祥预感越来越重。
好不容易看见山道旁有处歇脚石凳,明独秀再顾不得像平日一样讲究,草草用手绢一垫便坐了上去。打量着前方黑黝黝山道,她几乎不愿再站起来,便吩咐道:“你们先上去看看,一发现什么动静,马上来禀报我。”
下人们答应着正要上去,忽然下方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见这边点点灯笼簇拥着好几个人,连忙气喘吁吁地喊道:“上面人过来帮忙!我们找到人了!”
闻言,明独秀心里一松,也无暇再休息,赶紧带着人往下面回赶。但随着那报信丫鬟走到一段院墙旁边,她并没有看见明霜月,只见到几个婆子正用力将一个不断扭挣高大男子按地上。
见状,她不禁一愣:“不是说找到四小姐了吗?”
刚才找人求助时场面有些混乱,那丫鬟并未注意到自己请来帮手竟是二小姐,闻言立即吓了一大跳,连忙下跪请罪道:“奴婢一时情急冲撞了二小姐,还望小姐开恩恕罪,饶过奴婢这遭。刚才原是奴婢和众位妈妈这里发现个鬼鬼祟祟人,刚刚翻墙出来。问他话他又不说,让他站住他反而跑了起来。奴婢们以为这人肯定便是潜入院中小贼,便合力将他拿下。只是这人力气太大,几个妈妈一齐动手也制不住他,所以奴婢才慌慌张张跑去找人帮忙。”
见当真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男子,明独秀不禁心下烦燥。但转念一想,以妹妹眼高于顶,想来必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况且家中时自己也未曾发现过什么蛛丝蚂迹,只要这家伙和妹妹没什么干系,那就好办了。
这么一想,她略放了心,立即示意跟自己过来婆子上去帮忙。那男子虽然有几分力气,但七八个成日做粗活婆子一拥而上,到底是扛不住了,死命又挣了两下,便被婆子们七手八脚地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一般丢地上。
这时,明独秀示意众人让开一线,往前走了两步,站那男子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是什么来路?是不是打量我们衣色光鲜,所以想潜进院里偷窃东西?我们老夫人是积善好德,你又不曾伤人,只要痛招认了,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
她本说先发制人,把这鬼祟男子来历往小偷身上引,替明霜月洗脱私会外男嫌疑,言语间还暗示对方只要承认了一切好说。却不想,这男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