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蒹葭点点头,这个她知道,她记事时,娘亲还在世,娘亲什么都告诉她了。娘亲叮嘱她不能太激动,不能太高兴,也不能太悲伤,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习武,否则她就会死掉。
“老医师说你娘亲身体也不好。”
越蒹葭再次点点头,道,“娘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因为口中有药丸,她有些咬字不清,这让她感到有些羞愧,她自己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滑稽可笑。
“老医师说他能保住你的命。”孙思襄想了想又道,“但是你不能太激动,还有,不要让他带着你飞来飞去了,你的身子受不了。”
越蒹葭不吭声,她知道穆世子和自己娘亲的意思一样,让自己乖乖匍匐在地上,做一只永远都不会飞的小凤。
“你这么会写诗,不如多写写诗啊!”孙思襄道,“是你娘亲教你写诗的吗?”
越蒹葭点点头,看了看孙思襄,忽然表情一变,眼泪登时滚了出来。
“诶?你哭什么?”孙思襄傻了眼,这不是正说话了么?怎么突然就哭了?
“一定是哥哥你提起她娘亲,让她想起伤心事了。”央洋责备地瞪了孙思襄一眼,递了一条手帕过去,“文盛郡主,不要难过了,世子他不是有意的。”
越蒹葭抹了抹泪,吸了几口气道,“不是,我是,太苦了……”
“太苦了?”央洋愣住。
“我,我把药丸咬碎了……”越蒹葭可怜兮兮地睁着一双泪蒙蒙的凤眸,“因为,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说。”
央洋缩缩脖子,无比尴尬地退到一边去了。孙思襄倒了一杯水过来,“有话要慢慢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喝了水,总算舒服了一点,越蒹葭靠坐在床头,眼神流转,缓缓开口,
“我从小就知道,我身子不好,娘亲也一样,所以爹爹不喜欢。在武王府那样的大院里,不受宠就等于自寻死路,娘亲整日以泪洗面,终于没有熬过去,在我四岁那年就过世了。”
“从此,我就成了孤身一人,为了活下去,为了获得爹爹的宠爱,我开始投其所好,拼命学习诗文。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我爹爹很喜欢,娘亲也知道,所以早早地就教我识字背诗。”
“难怪你四岁那年就可以出口成章,名动风源国都城呢!”见气氛有些低沉,央洋积极插话道,“据说,就是那一年,你受到了皇上的赏识,还得了‘文盛郡主’这个称号。”
越蒹葭苦笑着摇头,“能顺利得到这个称号,还要谢谢易王哥哥,从小他都很疼我,知道我一个人在武王府里不好过,就在皇伯伯那里为我说情,皇伯伯也怜惜我,就赐了我这个称号。这样一来,爹爹碍于皇伯伯所赐的称号,也不会太冷落我了。”
“嗯,皇伯父倒是很喜欢给人称号。”孙思襄点点头。
“……那时候,我的处境已经好转,却在那时候听说了关于穆世子的事……”
“我?”孙思襄挑眉疑惑,那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她应该是在紫阳山上,越蒹葭怎么会听说关于自己的事呢?
“因为穆世子也是自幼体弱,辗转了多年才痊愈……穆王爷和穆王妃却将你抛在谢家医馆不闻不问,多年不见踪影。”越蒹葭说着,满目心疼,“我虽然不受爹爹宠爱,但爹爹也会时不时询问我的身体状况的,穆世子却孤零零地被丢在医馆里,比我还多了些苦楚……”
“咦?不是这样的,穆王爷和王妃是为穆世子出门寻医去了!”央洋急忙解释。
“没错没错,那个穆王爷和穆王妃还不如你爹爹呢!”孙思襄却将央洋挡住,一本正经道,“竟然将我一个人丢在药堆里,还说什么出去给我寻医,却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其实根本是骗人的!”
“穆世子不要难过……”越蒹葭见孙思襄说得认真,生怕自己不经意间挑起了对方的伤心事,“先不说穆世子了,毕竟穆世子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甚至习得武功,实在让我羡慕。”
“羡慕什么,你不是会作诗吗?”孙思襄不在意道。
越蒹葭悠悠道,“如今我也就此一项长处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保住我的彼岸花之名,我要为娘亲争口气,更要为我自己争取活下去的希望!”
消瘦的脸庞上,那一双明亮的凤眸闪烁着,充满了勃勃生机。孙思襄脑中一道机灵闪过,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现在的越蒹葭,不就是那羽翼渐丰的雏凤么?
孙思襄想,总有一日,这只雏凤将会长大,将会展翅高飞!
央洋却是望着越蒹葭沉默了下来,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的未来,顿时忧心忡忡,充满了忧虑。越蒹葭尚且怀着一线希望,那么她的希望在哪里呢?身为三冕国的亡国公主,她又该如何才能拯救自己?或者,拯救国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