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裴恭措的死对花缅的打击是灭顶的,自那日昏倒被凌月带走,她一睡便是两月,几度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终是被凌月给拽了回来,醒来已是浓浓夏日。
这里是凤凰岛的一个小山村。因为凌月医术了得,治好了村中不少百姓的顽疾,村民们对他很是尊重,因此对他们一家三口颇为照顾。花缅昏迷期间,有哺乳期的妇女每日都来帮忙哺孩子,是以宝宝长得倒还算壮实。
自她醒来以后,凌月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以前的任何人事。她知道他是顾及她的身子,怕她的心脏承受不住过多的悲伤,可她迫切地想知道那些她在乎的人都如何了,于是便趁着凌月上山采药之机,打着窜门的幌子去邻居家套取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听说了裴恭措的封后遗诏,得知了姬云野在她失踪后退兵,知道了裴樱释继任南秀皇帝,二人如今皆空置着后宫。
她如何不知他们皆在等着自己,可是裴恭措的死已经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身心俱疲,更何况他们对他的死有着不容推卸的责任。
除此之外,还有裴奇骏重伤后武功尽失,裴樱释念及旧情将他放出天牢,让他与蓝惜蕊和李馨怡团聚了;由于花若水催得紧,姬凌止终于与她成亲了;康穆宁已经在外游历两个月不曾回西延了。
每个人的结局都还算不坏,除了自己。但她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归宿亦很是坦然,仿佛这一世不过是出趟远门,而死亡才是真正地回家。
昏睡的这两个月她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梦中有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即便是熟悉的面孔也不全然是现实中的样子,甚至连名字都变了,但她却清楚地知道那些面孔代表的是谁。
梦中情景光怪陆离,匪夷所思,仿佛是自己亲历的前世中的片段,又似乎仅仅只是毫无逻辑性可言的荒诞梦境。
她看到她追在裴恭措身后深情地唤他“子离”,而他却只回以温和而疏离的一笑;她看到裴樱释笑眯眯地唤她“嫣儿”,她不知为何生气了不肯搭理他;她看到自己被妖魔围攻,姬云野救了她并半认真半玩笑地让她以身相许。
某个梦境中,她看到姬云野和裴恭措都穿着喜服,她正纳闷,一低头看到自己也是一身喜服,不由有些奇怪,再抬头却被一个美貌女子的一身艳红灼痛了双眼。
她还梦到一个天宫一般的殿宇在凤凰之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她强忍心中的疼痛对姬云野说:“杀了子离。”
她看到彤红色的天空下,数万人操戈披甲,短兵相接,姬云野一剑刺向裴恭措。
醒来之前的那个梦中,姬云野对一个仙官一样的男子说道:“我希望比他更早遇见她,然后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让他再也没有机会伤害她。”
那仙官在一个簿子上刷刷地写了几笔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若他依然得了她的心,也只能是你的造化了。”
这些梦境她并未真正放在心上,权当是思念所致,只偶尔借助回忆这些梦境来聊以慰藉。
自从得知刺杀自己的人是花若水开始,花缅便下定决心,只要不死,就一定要把天照江山从花若水手中夺回来。不为别的,只为替花巽报仇。
那日凌月捡到的腰牌是天照皇家亲卫的通行令牌,想杀她的人除了花若水她不做第二人想。
听说花缅要去帝都,凌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久利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或者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花缅不解地道:“你想说什么?”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一切会伤及你的争夺我都不愿让你参与。”
花缅似有所悟道:“你不想让我跟花若水争?”
凌月似笑非笑道:“曾经的确如此。”
花缅的唇角不由浮上一抹轻嘲:“我曾经也不想跟花若水争,可她却偏要将我赶尽杀绝,还害死了我所在乎的人。我不以牙还牙,难道还要束手待毙吗?”
令花缅诧异的是,凌月回答道:“所以我决定替你肃清障碍。”
这次谈话之后,凌月想尽一切办法帮她调理,有时为了得到一味珍贵草药常常要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花缅则每日除了进行药物调理外,更是坚持做康复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除了不能动用武功以外,花缅总算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孩子已经两岁多,粉雕玉琢,活泼可爱,只是一直没有名字。怀孕之初花缅便让裴恭措为孩子取名字,结果他说取名要结合孩子的生辰八字,于是便搁置了下来。没成想后来发生了很多波折,他终是没能为孩子取上名字。此事也便成为了她永远的遗憾。
如今孩子只有一个奶名叫“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