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苍蓝色的衣袍,若是远看去有些像黑色,领口处用金线绣着一排莽纹,袖口是三对金扣子,每颗扣子上细致的镶嵌着一颗深蓝色宝石,随着男子的动作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男子薄唇紧抿,隐约可见一丝残忍,神色冷峻,美的像是个妖精,可偏生那一身桀骜嚣张的气质让人不敢上前半步,一双漆黑的眸子沉寂的好似无边的夜色,带着点点嗜血的猩红。
不过是随意的迈着步子,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压抑,仿佛是傲视天下的王者,目光所及之处,处处臣服。
一时间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纷纷自觉的住了声,神色之中带着惊恐看着这坦然走来的男子,暗自揣测着他同那疯了的女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沐寂晗也一瞬间就呆愣在了那里,她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就出现在她眼前,她怎能不激动?
男子的脚步一步步靠近,每个人的心都随着男子的脚步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不受控制,沐寂晗更是如此,整个人只觉得云里雾里,本就疯癫的状态更是有些失常,直勾勾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向着她走来的男子,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
他是来救自己的吗?哪怕只有怜悯,她也甘之如饴,这个日思夜想的男人,他是来将自己带出这水深火热之中的么?沐寂晗接近干涸的泪水,再次涌出泪花,不受控制的滑落,眼看着男子一步步的靠近自己,越发的激动起来。
可就在殷玖夜走到了沐寂晗身边的时候,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救起这个女子的时候,可这个妖孽的男人却只是目不斜视的,踩着女子掉落在地上的珠钗走了过去,看可没看地上的人一眼。
沐寂晗满面震惊,伸出的手几度想要抓住男子的衣襟,可却因为未曾料想到男子是这般反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动作便迟疑了,等到想要动作的时候,殷玖夜却已经走了过去,沐寂晗的手指微微缩进,最后却只是抓住了一把空气。
直到殷玖夜越过了沐寂晗,穿过人群,众人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由得一松,有的甚至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心中直道,原来是路过!
沐寂晗瞧见这一幕,却开始失声痛哭,地上的蝴蝶珠钗已经被踩的变了形状,上面的珍珠也滚落了下来,散落开去。
“殷玖笙…呜呜…殷玖笙…”沐寂晗失声痛哭着,有些肝肠寸断,让周围的人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指指点点中倒是多了几分同情,也就没人再往她本就看不出样貌的衣衫上丢一些东西了。
之前那位剽悍的女子眼见情形不对,却是碰了碰沐寂晗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对她开口道:“这位姑娘,我告诉你,这若是勾引有妇之夫是不对的,但是若是那男子没有夫人,你仰慕于他倒是也无妨,所以你若是喜欢他,大可追了上去。”
周围不少人纷纷应和,却也依旧有人嗤之以鼻,总之一时间各执己见,十分热闹。
只是天色却已经越发的暗了下来,四周的灯火也逐渐被点亮,街道上一时间有些夜间的繁华之景。
沐寂晗愣愣的看着那剽悍的女子,脑中不断的回想着她所说的话,眼球渐渐动了动,而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立刻就追了上去,六皇子还不知道她爱他,她要去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众人看着沐寂晗仓惶跑开的身影,一阵唏嘘,看了看已经暗了的天色,这才纷纷散去。
一路横冲直撞的沐寂晗推搡着众人,寻找着那抹身影,终于,就在她以为无望的时候,一条僻静的小路的拐角处一闪而过那个身影,沐寂晗像是着了磨一样,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身影确始终走在沐寂晗前面,可沐寂晗却是无论怎样追也追不上,随即开着几分痛苦开口道:“殷玖笙,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明知粉身碎骨,却还是甘之如饴。”
殷玖夜走在前面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这个一路疯癫追过来的陌生女子,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沉着嗓子开口道:“有。”
“既然你知道那种滋味,就该知道我是有多么爱你?殷玖笙,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你为什么就不肯看我一眼。”沐寂晗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心中突然狂喜起来,这种喜悦却让她再次想要落泪,尽管那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带着残忍,尽管他说他爱着别人,她却也甘愿。
“你爱我?”殷玖夜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丝毫不掩饰那恶劣的性子。
“爱!”沐寂晗斩钉截铁的回道,眼中隐隐露出一丝期待。
殷玖夜伸手揉了揉自己下巴,黑漆漆的眸子落在了沐寂晗身上,似乎很苦恼,随后沙哑着嗓子一脸严肃的开口道:“证明给我看。”
沐寂晗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殷玖夜会这样开口,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证明,才不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殷玖夜没有动作,巷子里却突然走出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脸上尽是泥污,连手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就在沐寂晗还未回过神的时候,那几个乞丐已经走到了跟前,一把将沐寂晗拉扯到了巷子里。
“放开我!放开…”沐寂晗不过挣扎两下,便被人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几声闷响,整个人被拖进了那条巷子,一双眼睛带着哀求看向不远处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的男子。
殷玖笙,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瞧见沐寂晗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殷玖夜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让沐寂晗只觉得毛骨悚然,心痛万分。
那一双双乌黑的爪子撕扯起沐寂晗的衣衫,没一会,便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几名乞丐仿佛是许久未见到吃食一般,蜂拥而上,四处蹂躏和亲吻着。
沐寂晗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心之感,可是四肢却都被牢牢的摁住,无论怎样也挣脱不开,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到耳朵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那滑腻腻的手在她身上来回穿梭,让她不由得觉得万分羞辱。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的一干二净,雪白的肌肤却已经变得青青紫紫,上面还沾满了污垢,几名乞丐也不做声,只是发出‘啊哈哈哈哈’的怪笑声,一时间让沐寂晗恨不得死了去。
身旁的几名乞丐开始解起自己的裤子,沐寂晗满眼泪水的剧烈的摇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眼角的余光看向巷子外的男子,乞求他能够救自己一命,可那男子却只是双手抱怀,静静的看着,没有一丝要出手的意思。
沐寂晗的心中陡然生出滔天的恨意,她那么爱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视而不见!
半个时辰之后,乞丐们穿好衣服起身散开,对着殷玖夜点头哈腰的带着几分讨好,殷玖夜只是微微点头,乞丐们便相视一眼散去,只是依旧在巷子周围晃着,似乎是把时间留下给殷玖夜,只把像是破布一样躺在地面上的沐寂晗留在了那里,身上尽是粘稠的液体,污秽不堪,双眼空洞麻木的像是个破布娃娃。
殷玖夜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女子,眼中依旧漆黑的空无一物,却带着丝恶劣。
沐寂晗麻木的双眼终于回神,看着男子高贵的裤腿,忽然觉得这个男子就是个恶魔,是魔鬼,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双眼充血的森然的盯着这个男子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你叫人做的?是你!呜呜…是你…怎么会是你。”
殷玖夜残忍的开口道:“你不是说你爱我么,我只是证明一下。”
“呵呵…哈哈哈哈哈,然后呢,结果呢,结果你相信了吗?”沐寂晗有气无力的开口,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殷玖夜认真的点了点头:“唔,结果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证明一下。”
沐寂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是地狱来的勾魂索命的恶鬼,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
沐寂晗的眼中带着沉重的痛意,她最爱的这个男人,她为了他失去一切的这个男人,却在最后关头还要夺走她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真是好笑。
“殷玖笙,我恨你!我恨你!”沐寂晗的嘶吼几乎冲破了喉咙,双目欲裂,这个男人分别只把她当做一个玩物,不,连玩物都算不上,他把她推进万劫不复,却只是冷眼旁观。
殷玖夜却是笑了,像是个恶劣的孩子:“你看,我就知道你不是爱我的,你自己说的你恨我,亏得我差点信了你。”
沐寂晗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眼泪似乎已经干涸,再也流淌不出来一滴,双手紧紧抓住地面上的尘土,牢牢的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今天的场景。
“殷玖笙,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和沐寂北永远不会幸福,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沐寂晗似乎彻底的疯癫了,在这种时候依然不忘叫嚣嘶吼,又或者一瞬间恨极了眼前这个男人和夺走她一切的那个女人。
殷玖夜脸上的笑容重了几分,只是变得诡异莫测,连眼神也带着几分阴狠,宛若最凶猛强悍的豹子,男人突然站起身来,一脚将沐寂晗的手踩断,对女子发出的痛苦的嘶吼声充耳不闻。
沐寂晗似乎因为剧痛已经昏迷了过去,而殷玖夜终于松开了脚,看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沐寂晗,满眼冷酷的开口道:“忘了告诉你,我是打女人的。”
所有除了妄图挑拨他和北北关系的不明生物,他都不会手软,他不是君子,他是这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小人。
殷玖夜嫌恶的转身从巷子里走了出去,衣摆上没有沾染一点尘土,只看了那些乞丐一眼,乞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公子的意思便是不留活口,他们必然会让她在快乐中死去,目送走了殷玖夜,乞丐们再次回到了那幽深的巷子,开始上下其手。
殷玖夜独自一人穿梭在灯火璀璨的街市里,面容温暖,他也深爱着一个人,哪怕是飞蛾扑火,也甘愿沉沦,哪怕是强取豪夺,机关算尽,他也势必不会放手。
殷玖夜回了六皇子府,先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打算去沐寂北那里看看,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因为这个姐姐不好受,是故作坚强,还是真的不在乎?
而丞相府里的气氛则是诡异的很,老太妃对沐寂晗不做处置,不过是想让她明白,没有了她,没有了丞相府,她将一无所有,既然她能够昧着良心对自己痛下杀手,就要承受的住将会一无所有的后果。
老太妃略显疲惫的坐在红名端方的塌子上,伸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着双眼,似乎有些疲惫。
沐正德走了进来,轻轻坐在了塌子旁,开口道:“姐,不要太放在心上,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肉。”
可老太妃的心情还是一时间难以好转,毕竟这不是简单的是不是血亲的问题,而是这么久的时间竟然养出了一条白眼狼,自己真心相待的人竟然最后想要加害于自己,这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让她心寒不已。
沐正德则是劝说着开口道:“白眼狼总是会有的,可也并非所有的都是白眼狼不是,所以姐姐还是要向好的看。”
老太妃将沐正德话思忖了一会,不由得想起了晴姑姑收到的那张字条,也算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随后点了点头:“倒是不枉我对北北这孩子自来就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沐正德没有开口,可老太妃却还是忍不住埋怨道:“可正德啊正德,你竟不把沐寂晗并非是你的骨血的事情告诉我,实在是有欠妥当,若是早知道会是如此,我多少也不会对她这般掏心掏肺。”
沐正德道:“都是我的不是,让姐姐伤心了,姐姐要打要骂我都听着,只是姐姐你可快别这么不开心了,弟弟这心理可是愧疚的要死。”
老太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小时候你也总是这个样子,可是哪一次还不是照样的犯,只知道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却是不肯悔过,下次遇了事情依然是我行我素,该怎样就怎样。”
“姐姐教训的是。”沐正德脸上少见的带着几分真挚却讨好的笑容。
老太妃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再次严肃起来:“不过这北北跟六皇子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这安月恒和殷玖笙,甚至还有那北邦的三皇子都和北北有些关系,可也不知北北这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怕是她中意谁也不是个好事。”
沐寂晗被舍弃了,老太妃的重心一下子从对沐寂晗身上转移到了对自己用心的沐寂北身上来,甚至开始忧心起她的终身大事。
“我这就叫人将北北叫来,问问她是怎么想的,也好为相府早作打算。”沐正德眸色幽深的开口,不知是想些什么。
沐寂北至把沐寂晗‘送’走之后,不过微微歇息了片刻,前院的沐正德和老太妃就叫人传话叫她过去,想了想,便知道是所为何事,不过从设计老太妃和沐正德出现在自己院子门口的时候,沐寂北便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
所以她在同沐寂晗的言辞对话之中,刻意避开了一些她已经与殷玖夜在一起了的事实,堵住了沐寂晗的嘴,让她顺着自己的思维开口,而不是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殷玖夜的身上。
到达前厅的时候,老太妃和沐正德则是悠闲的坐着,倒是看不出太多因为沐寂晗一事的忧伤或者愤怒,平静极了。
“北北来了,坐吧。”沐正德对着沐寂北开口道,老太妃看向沐寂北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柔和。
虽然沐寂晗是打算陷害了沐寂北的,但是她所说的话还是成立的,那就是若是自己死了,北燕王傅家难保不会再度进京,帮助相府,而若是北北这个孩子真的觊觎天下,那么在沐寂晗这个孩子毒害自己的时候,她能够冷眼旁观不去帮忙便已经不错了,却想不得不如此,她甚至出手帮助自己,让自己避过劫难,这不得不让老太妃有所动容。
人向来如此,若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依旧能不为所动,不得不说这是让人感动的,更何况,依照沐寂北往日来的行事风格,更是让老太妃想不到她会出手帮忙,这不禁让她的心要暖上几分。
沐寂北落座之后,老太妃没有说话,沐正德却是直接开口道:“北北,虽然你的年纪还是有些小,不过父亲还是想要问问你的意思,为父也好早作准备,让你将来不会吃亏。”
沐寂北挑了挑眉,没有开口。
老太妃见此插嘴道:“你自是放心,只要是你不喜欢的,姑母和你父亲断然是不会勉强,再加上如今你的身份贵为郡主,又有着丞相府做后盾,无论你是想要成为皇子妃,还是太子妃,亦或者想要成为王妃,也都不是不可能的,即便有些可能依然有些吃力,但是只要是你喜欢的,姑母和你父亲自然会帮着你,不会让你委屈了的。”
沐寂北点了点头,开口道:“多谢父亲和姑母的好意,我如今年纪尚小,谈论此事还是为之过早,所以父亲和姑母还是容我再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