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邦公主没再开口,沐寂北也只是随着她走进一间雅间,而那两名侍卫依旧跟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房间装潢的十分清雅,鹅黄色的纱帐,梨木的长形方桌,上面放着一组茶具,长桌临窗,窗子打开着,面对的正是刚才的街道,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熙熙攘攘。
长桌旁有两张座椅,北邦公主率先坐在了其中一张之上,沐寂北便也不再客气,款款落座。
两名侍卫站在北邦公主的身后,青瓷也站在沐寂北的一侧。
沐寂北没有去看对面的北邦公主,而是将目光投在窗外,眼中带着丝复杂,似乎在犹豫不决什么事情。
气氛一时间静谧下来,那北邦公主则是一直盯着沐寂北的侧脸,她们北邦的女子从不似西罗这般扭捏,举手投足似乎全部被禁锢在了一个圈框之中,她也更是讨厌西罗女子的矫揉造作,只一眼,便觉得讨厌。
倒是眼前这个女子,似乎同那些不同,她的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时而静谧,时而温柔,让她第一次觉得这样安静温和的女子竟然别有一番美态,那精致的侧脸,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动容,想到这里,之前还把沐寂北划为自己人的北邦公主,便立刻生出了几分恶毒。
沐寂北目光幽深,在这片土地之上,按照传承的历史来讲,有四个大国,东榆,西罗,南乔,北邦,当时四方割据,几乎包揽了天下。
而这四国也纷纷坐落在这片大陆的四个方位之上,相互之间夹杂着一些小国,在夹缝中求生,连同海洋之上的几座神秘岛屿,共同组成了这一片神州大陆。
只是随着历史的不断更迭,四国之间也渐渐拉开了差距,南乔和北邦的土地越来越大,而西罗和东榆则越来越小,南乔多粮,北邦多兵,西罗多银,东榆则多巫。
顾名思义,这个北邦公主便来自多兵的北邦,相比之下,北邦土地略显贫瘠,一面是难以生长粮食的草原,而另一面则毗邻沙漠,也正因此,北邦多马匹,多勇士,那些从小在草原上摔跤赛马的男子,一个个都勇猛雄壮,经得起风吹,扛得住日晒,更是从小就被风沙迷着眼长大,同许多西罗的士兵比起来,不知要壮上多少。
沐寂北的心思飞速的转着,传闻这北邦公主向来骄横,残忍歹毒,更是翻脸无情。
传闻在北邦曾有一位部族族长,强抢一名民女,那民女不从,誓死呼叫奔跑,直到拦住了北邦公主的轿子,请求这位公主出手相救。
北邦出奇的救下了那名女子,更是甩手就给了那族长一鞭子,那族长捂着脸低着头认错,可就在众人拍手叫好,那女子感恩戴德的时候,这北邦公主的鞭子却勒紧了那女子的咽喉,生生将人当街勒死,而后轻蔑的扫了眼众人,拍着手转身离开。
北邦公主的威名就此传开,声震四国,不过沐寂北觉得,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北邦公主虽然凶狠,却不够聪明,似乎草原的粗犷并未能将这公主培养的细致起来。
可这不够聪明,却似乎并不意味着这北邦公主没有手段,从小生长在皇族之家,北邦性子刁钻泼辣,又怎么会没有手段?而这样的女子对沐寂北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西罗的风水真是养人,瞧瞧你们西罗女子的样貌,真是让本公主嫉妒极了。”北邦公主的眼落在了沐寂北身上,带着几分羡慕,又带着几分不屑。
沐寂北垂下眼眸笑道:“公主何须嫉妒,这天下所有的美丽都已经汇聚在了公主的身上,任是公主满身的珠玉,也未曾夺得公主的光芒,公主还有何不满足?”
沐寂北心知这北邦公主嫉妒着西罗女子皮肤的白皙柔顺,一面却瞧不起西罗的日益弱小。
北邦之地,不是风沙便是日晒,这纵然这北邦公主有力回天,却还是改变不了这日日多变的干燥气候,是以这公主的皮肤并不白皙,而且略显粗糙,就难怪会对西罗这样的女子心生不满。
“你们西罗的漂亮女子难道都如你一般会说话!”那北邦公主略显得意的开口,很明显对沐寂北刚刚对她的赞美额外受用。
“我不过是西罗无数女子中的一名,哪里配的公主口中的漂亮,要说这漂亮的女子,当属西罗伍家,公主见多识广,想必也是有所耳闻。”沐寂北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北邦公主皱了皱眉头,自然不肯不承认自己并未听过伍家这一事实,开口道:“这伍家本公主不过是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未曾见过,难不成这伍家的女子比你还要漂亮?”
沐寂北露出一抹浅笑,看得北邦公主一愣,这样的温软在北邦的女子身上,她是从未见过的,纵使北邦的女子使出浑身解数,也学不会这样的惑人神态。
“公主实在是说笑了,我不过是相府的一名庶女,地位低下,容貌也只能算作上乘,哪里能同伍家的女子相比,要知道在西罗,男子皆以娶到伍家的女子为荣。”沐寂北款款解释道,一双眼眸清澈的不染一丝尘埃。
北邦有些心急的开口:“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伍家的女子就有这么好?”
“我自然是没有欺骗公主的必要,在这西罗,只要一打听便会知道,伍家的女子各有千秋,风华绝代。”沐寂北一脸理所当然的开口。
那北邦公主正要再开口,沐寂北却是抢了先:“而且公主刚刚不是见着了这伍家的七小姐?难不成还认为是我在骗你?”
“你说什么?刚刚跟我抢玉镯的那个白裙子的女人就是伍家的小姐?”北邦这次有了反应,而且反应极大。
其实从一开始,北邦便是瞧着那伍青青一身的圣洁优雅,似乎温柔善良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才会忍不住争抢,在她看来,那样的女子都是做作的,最是会博取男子的同情和宠爱。
不过北邦不得不承认的是,伍青青真的很漂亮,一身素白的裙子上只用银线浅浅的勾勒出几多莲花,乌黑的发丝也只是用白色的缎带轻轻挽起,配着两根白玉簪子,再无多余的装饰,整个人纯洁的仿佛不染一丝尘埃。
北邦想起刚才见到伍青青的那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刚刚她同伍青青站在一起,她一身素白,她却满身色彩,她头上只插着白玉簪,她却满头七彩缎带,加上众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瞬间,她好似变成了笑话,这着实把她恼的不行。
沐寂北轻易的读懂了北邦公主的心思,嘴角上扬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却神色忧伤的叹了口气:“老天到底是何其不公,不仅给了伍青青最绝色的姿容,还给了她天下间最优秀的男子。”
北邦公主一听,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梨木桌上,茶水四溢,却带着几分讥讽开口道:“天下间最优秀的男子?哈哈,这真是本公主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沐寂北挑了挑眉,开口道:“手握数十万兵马,掌控朝中官员无数,皇帝也要礼让三分,这个人,权势遮天,却不过二十余岁,也正是这个人,为人儒雅温和,却把自己的女人视若珍宝,放在心尖,难道这样的男子,在公主眼中还算不上优秀?”
北邦有些怀疑的看了看沐寂北,却见她神色之中满是认真,不由得就信了三分,二十多岁就能够抗衡皇权,这样的男人,将会有什么样的未来?一统天下也未尝不可!
“你是说伍青青要嫁给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真的有这么优秀?”北邦公主试探着开口。
“这个月的十八号就是两人婚嫁的日子,那男子则是我西罗声名显赫的摄政王!”沐寂北的目光之中似乎带着无限的仰慕,站起了身,目光深远,看向了窗外。
北邦看着沐寂北的样子,心中一动,伍青青要嫁的男人,她还真想看看什么样,更何况,能让北邦公主相信,能够让伍青青和沐寂北都为之侧目的男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凡臣俗辈。
沐寂北看向思绪不知飘荡到哪里去的北邦公主,幽幽开口道:“不知此次公主前来是为何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我皇兄来了西罗,我便也央求着一同跟来了。”北邦公主同沐寂北接触下来,似乎并不十分讨厌于她,随意的开口道。
沐寂北眸色很深,北邦的皇子来到西罗,怕是只会有两个目的,一是买粮,一是联姻。
北邦每年收成极少,可养活那么多的兵将和百姓却是需要极多的粮食的,而南乔虽然是大国,却因为和北邦两相对峙,通常卖粮给北邦都只有一定数量,不会多给,而且价位也抬得极高,是以北邦每年都会到各国买粮。
二来,北邦和南乔两相对峙,都希望自己成为这天下的霸主,所以都希望能同东榆或西罗连同一气,而东榆却笃信巫族圣族,有着巫女圣女之说,两相扶持,共同打理东榆,兵士不多,但却能会不少秘法,能驱使毒蛇猛兽,可以做奇兵,但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却是不适合联手的。
所以,这西罗是最好的选择。
这北邦公主说她是跟随而来的,并非是指定过来,那么想来该是北邦今年粮草不足,又或者北邦这些年来粮草一直都足够,只是每年都多积聚一些,为以后的征战做准备。
其实铜锣国和北邦有些相像,不过北邦虽然缺粮,却并不贫穷,政治也很清明,除了土地在这个不可抗拒的因素,其他方面都发展的很好,而铜锣国这个小国则是一团混乱,乌烟瘴气。
北邦公主看了看不再做声的沐寂北,觉得无趣,开口道:“本公主去别处逛逛,你可愿陪着本公主一同前往?”
沐寂北摇了摇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开口道:“今日是不行了,天色已晚,若是我再不回去,怕是要受罚了。”
“哼!你们西罗的规矩还真多,都是脑子有问题吧!”说着便有些不悦的甩着自己的鞭子转身离开。
沐寂北看着大敞着的房门幽幽开口道:“北邦…。”
沐寂北回头对青瓷开口道:“这两日找个时间,我要进宫见沐建宁一趟。”
青瓷点点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回府之后,沐寂北却是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四姐姐有事吗?”沐寂北抬头看向那个站在自己房前的女子,柔声开口道。
沐寂晗有些踌躇,却终究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沐寂北扫了她一眼,推开房门道:“四姐姐进来坐吧,倒是何时同我这般生疏了。”
沐寂晗目光有些晦暗不明,随着沐寂北一同走进了房间。
房间同之前的差别并不很大,只是东西都变成了鼎好的,她们姊妹再也不需要用别的小姐不用的,甚至是冬日只能相偎着取暖了。
沐寂晗不由自主的四处打量着,这里的格局虽然还很熟悉,可却已经变得陌生了,原来破旧的房间如今已经堆满了珠玉和绫罗,沐寂晗生起一丝悲凉,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从前那个需要自己保护,喊着自己姐姐的沐寂北,如今已经光芒四射了。
“四姐姐是想到了什么?”沐寂北也站起身,走到了沐寂晗的身旁。
沐寂晗摇摇头,轻声道:“只是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罢了,如今我们都长大了。”
沐寂北点点头,没有开口。
沐寂晗的目光落在梳妆台首饰匣子的上,那是只金子所打造的首饰匣子,上面绽开着大朵大朵的玫瑰,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美丽的不可方物。
而引人注意的则是那匣子的一角压着一张被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沐寂北也顺着沐寂晗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两日她基本都未好好梳妆,更是不曾打开过那只匣子,倒是不想那里竟然有张纸。
沐寂晗的心一瞬间升起钝痛,这是那个男人留下的吧,一定是吧。
他已然出征,她为他忧心不已,可他却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沐寂晗的心在剧烈的颤动着,不受控制的伸出手。
沐寂北站在原地没有阻拦,看向沐寂晗的双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寂晗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细白,可似乎因为太瘦了,并不让人觉得十分好看,那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那只金色的匣子,眼中带着越发难以抑制的激动。
沐寂晗的心也在争斗着,一面告诉自己,沐寂晗不可以不可以,那是你妹妹喜欢的男人,你不可以妄图染指,你应该保护她,一面却是在抗议着,沐寂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同那个男人就这么住在一起,两个人明明没有任何名分,这就是偷情,就是在偷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