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爱琴海上,从雅典往萨索斯岛方向航行的最后一支舰队中,主舰上——
“安菲波利斯城外三面环山,只有一面临海,近海平原上有不少民居,”修昔底德指着面前的地图对杜哲说,“斯巴达人擅长路上作战,不会选择从水路进攻,还是要欧克利命城外的农民迁居入城,然后固守城郭、加强城邦防御更好些。”
杜哲摇头,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不妥,城内的民居没有多少,大规模的迁居只会让人心不安,而且,如果固守城门,极容易被敌军围困、成为一座死城。他们围而不退,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出几日城内就会大乱,到时候——我不认为欧克利能够镇得下来。我以为、以攻为守:斯巴达人从陆上进攻、我们就从陆上迎敌。他们敢下海,我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布拉西达斯是斯巴达最好的指挥官、将军,他的陆上作战经验远强于你我,”修昔底德毫不让步,“和他们硬碰硬,只会让雅典损失惨重!安菲波利斯是同盟里最重要的地方——没有了这座城,我们雅典的海军就会失去最重要的木材,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城不能不守!”
“你怎么这么顽固?!”杜哲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我说不能守城就是不能守城,安菲波利斯城的地理位置对于在城内的人是分不利的,谁先进去谁就要担巨大的风险,你既然知道雅典步兵弱,为什么还要强行守城!有舍有得、你们弃城而去,反而能够掌握主动权和先机!”
“为了主动权就要牺牲无辜士兵的生命吗?!!”修昔底德也不由拔高了声调,“对上斯巴达步兵、长矛兵,就算是你们波斯的铁骑一样束手无策,你的方法根本行不通,我不同意!”
……
他们两人在船舱内吵得不可开交,可急坏了跟着他们的舰长和一众副官,他们三五成群围在舱门外议论纷纷、却也想不出规劝的法子:他们敬重修昔底德将军,但是也佩服这个能够破了阿提卡之围的美尼斯。
而且,他们的话听上去都很有道理。
无论是帮哪一边,都会不可避免地得罪另一方,正好吉尔端着杜哲想吃的水果从甲板上走来,立刻就被那一群雅典的高级军官们给围在了中间,要吉尔进去劝劝他的两位主人。
吉尔皱眉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心想这有什么好劝的,他们吵得再凶、当天晚上盖着被单滚一圈,就能和好如初。现在废再多的口舌,都是多事。
这时候,甲板上忽然传来水手的惊呼声:“有圣兽——大家快来看呀——圣兽出没了!好大好漂亮的海豚!”
屋内争吵的声音也停顿下来,吉尔适时地敲了敲门,“少爷,我来送水果。”
修昔底德和杜哲对视一眼,两人都稍微将心绪平定下来。修昔底德先服软,走过去揽过杜哲的肩,“走吧,我们先上甲板上去看看——海豚是海神的圣兽,他们信这个,这象征着海神亲切的祝福。”
杜哲没说话,可是也没有从修昔底德的怀抱中出来,他们两个人并肩从舱内走出去,杜哲接过吉尔手中的盘子,漫不经心地往嘴里丢葡萄,看着甲板上兴奋异常的船员,杜哲忍不住讽刺道:
“你们古人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一头狮子、一只海豚都能兴奋成这样。”
修昔底德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只将杜哲整个人圈在怀里,两个人一起看着海面上连续跳出来的海豚,阳光闪耀、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那漂亮的生灵跳跃的样子还真好看。
“如果光明之石还在……”杜哲突然摸了摸他空荡荡的胸口,“我可以操纵海豚给你们看。”
“光明之石?就是你们波斯祭祀代代相传的那颗宝石?”
杜哲点点头,在这个话题上他不想和修昔底德纠缠太久。想到光明之石、想到灵术,就会想起他们之间因为那头狮子儿产生的不愉快,还有那种险些生离死别的恐惧。
修昔底德也沉默起来,很显然,他和杜哲想到了同一件事,每每想到他差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的时候,他就不可遏制地后怕,只是感谢奥林匹斯山的众神,能够让他还能拥着身前这具温热的身体。
“对了,欧克利已经到了城中,绮丝也跟着他一起来了,”修昔底德主动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昨天我就收到信了,看你太累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累是怪谁,嗯?”杜哲嗔怒道,“我都说了好几次‘不要’了,你还不放过我,待会儿给我揉揉腰。”
修昔底德闷笑着满口答应,又将下巴支在杜哲的头顶上,两个人相拥立在甲板上,看着那在海面上起舞的海豚,杜哲时不时往自己和修昔底德嘴里送点水果,两人之间的那点战火也在无形中被消磨殆尽。
绮丝愿意陪着欧克利出征这一点让杜哲非常惊讶,女人的善变当他咋舌。看得出来欧克利对绮丝是动了真情,杜哲只在内心悄悄祈祷:绮丝不要将到手的幸福放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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