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求婚竟能如此直白?能当面就这样问?妍冰整个人都蒙了,有些无措的看向大舅舅。
李茂方才本就在琢磨外甥女婚事这一问题,见荣文渊当真求娶,他不由长叹一声问:“你准备拿什么来娶五娘?总不能空口白话的我就同意将她许配给你。”
文渊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欲做清官,除了官俸只有养父赠予的田庄勉强糊口,给不了阿冰大富贵,但可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穷尽一生怜她、护她、不离不弃。”
说完之后他又顿了顿,略有些忐忑的补充了一句:“三十无子需纳妾,但只典妾求子不长留家里。”
文渊本就做了段内侍嗣子必须有后,这一点没法逃避,短期典良家女为妾留子送走生母,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何况,距他三十岁还有十一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说不定早就有了一堆嫡子嫡女。
听他主动提及纳妾,从不拈花惹草的李茂先是眉头皱了皱,又慢慢舒展,最终只问道:“你可保证一世清正廉明,不做佞臣?”
李茂身为国子监祭酒,教书育人一辈子见过不少士子,荣文渊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少年进士处事不惊一脸浩然正气,但他一直觉得这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如此简单直白,或许,二十年后不是大忠便是大奸,嫁给他外甥女风险不小。
“是,我意欲两袖清风廉洁奉公。”文渊回答得坦坦荡荡,哪怕被李茂以审视目光打量,心中也没任何波澜,因为他答的是实话。唯一的忐忑处只在于对方到底信不信,信了又愿不愿应诺婚事。
“好,这句话你得一辈子记住,”李茂是信了,可他又看向妍冰垂询道,“如此大事舅舅不好擅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自己意下如何?”
皮球又踢回来啦?!妍冰被包括胞兄在内的三人齐刷刷看着,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她想要答应,因为觉得在这种蒙着盖头出嫁的年代,再没有比青梅竹马更靠谱的知根知底对象,何况文渊之前说的大白话确实挺打动她,没有华丽的辞藻但似乎听起来特别实际可靠。
唯独典妾之事让妍冰心里有些发堵。但在这三妻四妾横行的年代,文渊这相当于卖了身必须有后的嗣子盘算典妾想必已是最无奈的让步。
妍冰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俩人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万一真的如此,合离约莫也是一条路,但此时还用不着讨论。
唯一的问题只是,怎样在阿爷葬礼上委婉含蓄的表达自己乐意嫁人。总不能跟教堂起誓一样大声答一句“我愿意”吧?太不淑女了。
“……”妍冰略一思量,埋下头扭着手指尖儿做娇羞状,然后用蚊子大的声音答复道,“将来,你做京兆尹,我开糕点铺,想必也蛮好的。”你清廉我赚钱,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嗯,好!那我这就去回禀养父,请他来正式提亲。”文渊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不由弯唇露出浅笑。
其实他还想说,本朝有规定,五品以上官员不得随意入市场买卖货物,京兆尹的妻子绝对不能自己开糕点铺。不过,正兴头上无需用这种细枝末节去泼未婚妻冷水。
文渊就这样带着承诺出了舒候府,往同一个里坊的段大将军府而去。行在路上,他脚步异常轻快甚至带上了些许雀跃之意。
乐滋滋心道:真是得好好感谢郑恭旭,若非他横插一笔,又实在不是良配,李祭酒怕还没那么容易认可自己!
待他真正走到了段家二门处,跟着婢女往花园去时,心里又开始患得患失,唯恐这近乎板上钉钉的事儿被养父给否决。
入了花园,文渊抬眼便见着一汪莲池,碧叶接天,花苞初放。池边则垂柳茵茵,有三位妙龄女子正在柳树下拨弄丝竹,曲调悠扬婉转。
段大将军则斜倚在水榭中的竹胡床上,身穿浅褐色轻纱衣,惬意品着冰镇葡萄酒。
当文渊走进水榭站到养父身前,磕磕绊绊说完来意之后,段荣轩挥手示意歌姬离开,随后才对嗣子问道:“若我不愿帮你说亲,你当如何?”
“……”文渊沉默半晌,终究心一横咬牙道,“孝期不能成婚,三年时间总有机会让郑恭旭马上风,死在平康里花魁身上!”
一个贪花好色之徒,留宿青楼的时候太多太多,寻个下毒的机会并不难。先把他弄死一了百了,再为守望门寡的妍冰另寻亲事。
见文渊以一副君子面孔说了歹毒话,段大将军当即愣了一瞬,而后忽然大笑起来。
“我还当你是学李茂学得端方正直,没想到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来。”段荣轩笑归笑,心里却对文渊更多了一分亲近。
想当初段将军自己年轻时曾策划过类似的“意外事故”,如今看着嗣子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他觉得这仿佛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