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舒冰明显一副茫然模样,二郎压下怒气努力挤出笑容,轻轻摸着她额发解释道:“那泼妇是大伯母,走街串巷当媒婆也做牙婆,你长那么好看可不能被她逮去卖了。”
他照顾着小妹妹的理解力,尽可能的放慢语速,舒冰发现自己竟神奇的听懂了大半,至少弄懂了“对方凶残、可能被卖”这个惊悚现实。
“……嗯嗯,哥?(一个人留在外面没问题吗)”她伸手指了指屋外,用疑惑担忧的眼神力求让二郎弄懂自己意思。
“没事,光脚不怕穿鞋的,她不敢跟阿兄硬碰硬。”二郎如此回答,舒冰心里却依旧不太好受。
虽然肉身缩水了,可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保护自己,她总觉得有点脸红,何况那孩子还不一定能拦住泼妇,前景堪忧呐。
听见两人还在门外争执,舒冰忽然一个激灵,匆匆忙忙取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镂空长命锁,以及一双金灿灿的手镯,而后四下张望想找地方藏起来。
那錾着“长命富贵”四字的锁上不仅饰有精美的蝙蝠与卷草纹样,仔细分辨还能瞧见一个小小的“舒”字落款,恰好应和了舒冰的本姓。
或许,这就是她穿越到这身体的缘由,将来也可能成为寻找肉身父母的凭证,退一步讲,穷得没饭吃时单拿那金镯子都能换一两年口粮。如此重要的东西万万不能被抢走。
见舒冰开木箱、掀垫褥匆匆忙忙找地方藏东西,二郎赶紧引她来到屋角,从墙根边小心翼翼抠出了手掌大小的薄土块,露出编竹墙内一个人为掏空的洞。
就着窗口透入的日光,可清晰看见浅洞中搁有一小串铜钱、一支蝶恋花银发簪、一枚光洁油润的浅青色石印,这就是兄弟俩此刻的全部家当。
待舒冰把自己的首饰也一并放入,墙洞立刻被塞得满满当当,二郎随即把墙皮填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扫平沙土掩盖所有痕迹,这才扭头挑了眉冲她得意一笑。
看着他这既早熟又稚气的模样,舒冰莫名有些心酸。
两人收拾妥当后再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动静,发现那厢已经争执声渐小,泼妇伯母似乎在和另一腔调爽利的女子说话。
“是干娘来了,走,咱也出去。”二郎知晓有了帮手,立时松了口气,喜滋滋牵起妹妹的手开门走出去。
舒冰抬眼便看见院中多了一位容姣好,身段消瘦的年轻妇人,正与兄长一同和胖伯母对峙。
此人身穿浅灰蓝短襦,系着月白的高腰修身长裙,外罩靛蓝半袖,高高盘起的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色绒花,也不知是在守孝还是守寡。
见到舒冰出了门来,年轻妇人对她温和抿唇一笑,胖伯母也是满面笑意,只可惜肥了点,又相由心生,一笑起来眼睛成缝、肉起堆,看着有点横。
“哟,这小妮子看着可真标致,”大伯母开口便露出了有些歪斜的一嘴黄牙,眯眯眼则闪着明亮的光,“这身衣服也富贵,值不少钱呐!”
“值钱也没你的事儿!”大郎跨前一步挡在舒冰身前,挥动柴刀面露凶相,喝问道,“俺家没人请你吃饭,还不走吗?”
“我要陪着小姑娘去见村正,干嘛走啊。来来来,小娘子到我家吃饭去吧,有好喝的甜粥和肉饼。”伯母对大侄子狠翻了俩白眼,说完笑眯眯对舒冰招手。
“不。”舒冰干脆利落的摇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这伪儿童怎可能受骗。看那胖妇人一副顾虑到大郎手中的柴刀才不敢伸手来抓的模样,去她家这事儿肯定有猫腻。
“你要请客吗?那二郎、干娘,我们都去,吃饱喝足再一同到村正家。”大郎斜眼看着大伯母咽了口唾沫,一手提刀一手叉腰道,“正好肚子瘪着。”
“诶?”大伯母被掐住了命脉,眼睛一睁瞬间瞪圆,嫌弃着说,“谁,谁说要请你了?去去去,死要饭的!”
“那你赶紧滚呐!”闲着的二郎端下蒸饼的锅,直接舀了一勺沸水泼洒在地,伴随滋的刺耳声响讥讽道,“要不俺们请你喝水?”
“啧啧,你两个泼皮无赖!往后可千万别犯在老娘手上!”大伯母被那足以毁容的沸水吓到了,一面后退一面放狠话,“我,我自己吃饭去。等着,待会儿村正家见!”
众人终于逼得大伯母不得不悻悻而去,三个饥肠辘辘的孩子方才得空囫囵吃了顿早饭,随后那自称付三娘的女子便带了他们沿着乡间小路往村头走,打算去村正家。
见着道旁有了零星规整的大院落,以及更多身穿襦裙的女子,舒冰这才慢慢对此地风貌有了些许猜测——看衣着发型,像是隋唐年间。
村正家一看便知是当地富户,进了院门就能见着对面宽敞正屋三间,侧面有厢房以及柴房、灶间,屋脊上蹲着鸟兽、窗棂篆刻雕花。堂屋铺着木地板,还得脱鞋上三级台阶才能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