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官员自班列中急趋而出匍伏跪倒当地不待韩晶开言即自左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双手高高捧起恭谨地道:“臣李欣见过太后、储君()。储君遭先王崩家道未成。于乎皇考永世克孝。先王主丧毕入于宗庙储君当率同百官告于祖庙一以隆孝享一以彰丕承王业、畏怀天下之气象。臣等经悉心筹划细细做此八策宜于古而不戾于今谨进呈太后、储君。”
韩晶纤眉攒得紧了眉间现出了几道深刻皱纹随手把内侍转呈上来策论搁一旁。抑了抑浮躁心气她又咬咬牙努力做出一副好声气只是声音却又高又硬“李欣我所问卿者非是储君除先王之丧拜谒告祭宗庙之事!”
“啊?”李欣似乎怔了一怔猛抬起头立刻又从右袖里“嗖”地摸出一筒竹简俯高高擎起语气愈恭谨地道:“然则太后垂询微臣必是秋季麦禾之熟为酒为醴烝畀祖妣报赛农神之礼。臣等亦已擘划周全特呈御览。”
气息有几分急促韩晶心火焰腾腾地直蹿上来怫然一拂袖抬手止住意欲转呈策书内侍。眼尾微撩瞟了一眼瞑目而立毫无所动李左师冷冰冰目光紧盯住阶陛下跪伏如羊李欣。心底早失去了享受臣僚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恭顺带来心理权欲满足感群臣面前建立显示自己至高权威念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次朝会前她预许给自己许多期望憧憬着一举奠定高高上威权可处处繁难百不遂志非但建不起预想中威严甚至连应有尊重都得不到叫她着实愤懑进而震怒了。莫看这李欣摆出了副低头俯莫敢仰视认真有礼模样心中不定正怎么得意地嗤笑她呢。想着韩晶只觉得浑身越来越躁烈冷峻地沉声喝道:“李欣我问是西戍防秦之事尔但直言上奏休要隐晦支吾以对。”
李欣轻轻将竹简置于身前身子缩成一团屁股高高撅起连串响头叩得山响惶急地一叠声道:“臣无能臣惶恐臣死罪()!太后垂鉴隆礼率教邦国之大务也。臣一介儒生唯知守历代成规留意仁义修礼以正国使君臣有位尊卑有等贵贱有别长幼有序倡礼乐德治安敢妄议军事戎机!官分文武正是为职司各有所掌不致文武相糅、职事兼摄多所掣肘。往往君王之左右多以近幸宠用故议论与赞戎事洋洋筹划其意未始不出于爱君然兵凶战危至于军偾国辱则爱君反为害君。强秦势盛军机大事太后或圣心独断或博谘于诸将军以免有所疏失奈何询臣茫不知兵书生。臣轻出一言而患大局。臣纵死不敢奏对毋使后世目臣为臧仓小人。”
韩晶脸色变了憋得通红丰满酥胸起伏不定隐袖里手紧攥得青筋暴露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极度失望和恼怒她胸中膨胀膨胀!每一根血管都胀痛只硬撑着不即行作——这两父子简直象是一个模子里刻版出来绝不肯与预任何敏感、需担干系时政不取无为老奸巨滑地留存退步柔滑地不愿得罪任何人一意谦恭外表下不过是随份敷衍应付。她垂下了眼睑实不愿再看那个一脸沉痛恳切满口忠君爱国兀自叩头如捣蒜“君子”李欣但须再看得一眼她愤怒呵叱谴责恐怕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你们究竟还是不是我大赵臣僚?大赵封疆不能保尔等难道欲觍颜向秦国求取禄位以托身延子孙?”
韩晶沉着脸不作声李欣跪于殿中诚惶诚恐地还叩着响头。这样沉闷焦灼气氛中许历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步出班列躬身道:“太后臣有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