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男爵勾结海盗袭击维达镇,并在伯爵巡视的路上派人偷袭重创了他,这个消息像野草疯长一样迅速传遍整个诺丁郡。而伯爵的侍从——高夫男爵的独子威尔·高夫的失踪,似乎也从侧面落实了这个传闻。
诺丁汉领土上的大小封臣们,陆陆续续的赶到诺丁堡来。向伯爵表示关心慰问并且坚定忠诚的立场,这既是他们的权利,也是他们的义务。
但到达最早的却不是离诺丁堡最近的布鲁克家族,而是维达镇的管理者——坎贝尔男爵。
“我一早就觉得不对劲,”坎贝尔男爵拉着管家大人,称得上是声泪俱下的向对方诉说:“那天早上起来我的心口就狂跳,我就知道有厄运要发生。真的,自从海滩上出了事儿,自从海盗再次袭击了咱们,我就感觉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果然……唉,让我说什么好,老高夫实在是……我一听到消息立马赶来了,你知道,我离他最近。要是我早点提防他该有多好,要是提前出发去迎接伯爵,也不会,唉……”
在场的很多人都为他的诉说所动容,他们大部分都世代效忠诺丁汉家族,甚至超过几百年的历史。尽管诺丁汉与他的父亲一样,以凶狠和残暴出名,在整个奥丁王国可谓家喻户晓恶名昭著。但作为他的封臣,诺丁郡的诸位男爵、骑士们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凶狠一些才能守住诺丁郡这大片土地,残暴一些才能对敌人毫不留情。诺丁郡,这个紧邻另外两大王国,并且常年被海盗、盗匪所骚扰的地方,如果没有诺丁汉坐镇,众封臣前程堪忧。
不论是道义也好、还是私心也罢,他们大多数确实是不希望诺丁汉出事的。当然,不是全部。
莉亚站在她卧室的窗前,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主堡前广场上拥挤熙攘形形色|色的人,开始感到恐惧。
清晨时分,诺丁汉开始发起高烧。对于一个受了严重外伤的人这情况很正常,但在这时代的医疗条件下,重伤发烧就等于宣布一只脚已踏进了地狱。莉亚吩咐他的侍从不停的为他用酒水擦身,期望能够起到降温的作用。效果是有的,但没那么显著。诺丁汉偶尔清醒,可昏迷的时候依旧占大多数。好在他还没开始说胡话,这起码让莉亚还能保持冷静。可她不能保证她的丈夫每次昏迷过后都能再次醒过来,更不能够保证他能够在短时期内康复。
如果诺丁汉长时期的卧床昏迷,那么眼前这些在广场上喧哗、叫嚷甚至激愤的男人们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她没法指望城堡内的侍卫们能对他们进行有效的防卫,她甚至都不敢指望进出卧室的她丈夫的亲信们。没错,或许他们曾经忠于她的丈夫,可他们首先更忠于自己的家族。骑士和侍从,本来就出自贵族家庭。广场上围绕的这些男人,有可能是他们兄弟,有可能是他们的父亲,甚至祖父。
而一旦诺丁汉真的死亡,或者在混乱中被死亡,莉亚可能会有的下场,凄惨到她都不敢想象。在这个武力决定一切的时代,所有野蛮暴力的恐怖事件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她这副身体的记忆力,也曾听说过很多贵族寡妇们被逼迫,委身下嫁甚至更加凄惨的真实故事。这可不是什么浪漫小说,骑士们也未必个个都坚持着真正的骑士精神。而她不仅是伯爵的遗孀,还是国王的堂妹,而且还很年轻,长得又绝对算不上丑,这简直就是一块肥嫩多汁的鲜肉,诱惑所有人都想咬一口。
失去丈夫和地位被赶回娘家已经不是值得她担忧的了,她所恐惧的情况远比这要可怕的多。
“你应该放他们进来。”
“什么?”莉亚转过身,是那个曾经协助她并跟她一起守夜的男人。他站在莉亚身后,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的头顶上。莉亚方才发觉,这男人竟如此之高,仿佛并不亚于那个铁塔般的守门人。但他身材匀称,肌肉没那么夸张,显得更加修长挺拔。“你要我放他们进来?”她不确定的问,显然并不赞同这个建议。
男人点点头,越过莉亚身边,也掀起窗帘的一角。他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广场,“否则,他们总有沉不住气的一刻。”
这个尚武的年代,这些从小就接受战斗训练的男人们,可不是太有耐性的。莉亚皱了眉,“但是……”
“让随从们都留在广场,城堡的侍卫们把守着箭楼,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把男爵跟骑士们带到一楼大厅,管家引导,你出面,他们不会拒绝。”确切的说,更不会怀疑。
“然后呢?”莉亚抬头盯着他问:“我该怎么做?”
男人笑了笑。他下巴上胡茬满布,脸颊上也还沾着没来得及清洗的血迹。但忽略这些,莉亚发觉这男人或许比他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起码要年轻五岁。而且,他笑起来竟十分英俊。他说:“你是诺丁郡的女主人,现在,诺丁堡的最高权利人。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莉亚怔了怔。这人说的话一点不错,就算前景堪忧,就算她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可现在,她还是伯爵夫人,国王的堂妹,一个杜布瓦。不论出身还是地位,比在场任何人都要高贵。
她挺起胸膛,深吸口气,决定去会会这群已经等得焦躁的贵族们。亲爱的男爵跟骑士老爷,我丈夫,你们的领主,还没死呢!
她昂首阔步向门外走,又在临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过身,问正注视着她的男人:“那么,你也是我丈夫的骑士吗?”
男人没有回答,莉亚当他默认。她接着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乔治”或许是一路奔波令他疲惫,他今天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比昨晚的低沉沙哑清朗许多,但仍旧很有磁性,带着某种莉亚描述不出的魅力。
乔治?她记下这个名字,然后转身离开卧室。
“必须尽快对老高夫做出制裁,我们不能在这里坐等他的下一步动作。这次的偷袭事件绝不是偶然,他肯定是有计划的。他们的目标未必只是伯爵,或许还有我们。我们大家不能坐视不管,就算是为伯爵报仇,也尽快将老高夫抓住。不,不必抓捕,直接砍掉他的脑袋,以血还血,献给伯爵大人!”
莉亚认得出这个慷慨陈词的老头儿是坎贝尔男爵,她丈夫的封臣之一。尽管管家概括的介绍没令她把眼前这些贵族老爷们记住多少,有得记住名字对不上脸,有得记住脸却忘了名字。但坎贝尔男爵是个例外,他时而愤慨时而沉痛的表情,令莉亚印象深刻。
“那么,其他人怎么看?”莉亚并不是不紧张,她的手交叉着放在双腿上,微微发着抖。但她的表情却要始终保持镇定,她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的慌乱,面前这些闻名全奥丁的凶悍男人就不会再乖乖的坐在长桌两侧,任由她发问。
“高夫的问题是一定要追究,但眼下最要紧的始终是大人的伤势,”出乎莉亚预料,率先回答的竟是在场最年轻的男人。他坐在长桌的最末尾,一头金发,面容十分英俊。“但是夫人,坎贝尔男爵的话也不无道理。袭击伯爵的人或许还有下一步动作,我们要做好防御的准备。”
莉亚注意到,他说的是“袭击伯爵的人”,而不是特指高夫。也就是说,在座并非所有人都相信高夫偷袭了诺丁汉的传闻。或许他们只是跟高夫男爵交好,但或许他们真的相信男爵的人品而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令莉亚感到郁闷的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偷袭了诺丁汉。昨晚事态紧急,今早又被这群贵族堵在了家门口令她烦躁,她根本没顾上去问诺丁汉重伤的原因跟内|幕。或许下意识的,她认为即使自己问了也不会有人肯告诉她。不,应该有个人。她想,她大概可以去问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