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双手把著方向盘平凡却换单手操控,空出手摸著下巴,眼盯著前路,蛮深邃。他开了腔:“磨死人?呵,‘水磨调’那种水灵灵磨,如果你学会享受那种被磨感觉,就懂什麽叫纯粹愉悦。那种细曲儿,拍儿慢,所以空间被拉长,曲调才能伸展曲折,一板三眼,一唱三叹,才真正满足你对古典精致意淫。”
阮惠贞嘴角噙笑,她唯一爱好就是听戏曲,她和平凡相识相知中,戏,当了红娘。
他对古典文化见解独到而深刻,谈吐间会令人从听觉视觉肤浅表面,拉到深精神领域。
他说过,对於当前戏曲界议题——川剧变脸和昆曲哪个能入围世界遗产名录?当时很多人猜测川剧拔得头筹。因为川剧变脸奇热闹,老外喜欢这奇劲儿。但平凡说,“文化遗产不是看这东西能否加你脉搏心跳,也不是看这东西能否满足异族人好奇。它意义於,不是它老,我们就得盲目孝敬,而是看看,祖宗留下这玩意儿,它能否让疲惫子孙从中寻觅点滴淡然,能否让感情贫乏後代,从中意会婉转细腻情调……”
现,人们哭著喊著保护文化,譬如说,老胡同四合院被圈起了,破落栋梁重贴金镶银,就像□描眉,有真是越看越心揪,那是啥,不伦不类。然後成了千呼万唤娘,让一群不知所以游客去探头探头,啧啧,这老玩意儿,还挺鲜,比咱那小蜗居宽敞多了,哎,长叹一声离开。
……
这些都是平凡给阮惠贞叨叨过,让这清冷了二十年寡妇,另眼相看了。
而一喜也被他那句,闲聊“水磨调”磨出些别样情思,暗里下了决心,逼著自己去“享受享受”那水灵灵磨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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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她简单换洗,坐上公车。现堵车越来越严重,以往上下班时间才堵,如今堵点提前了起码半小时。不过,她留了充裕时间,因此大约六点左右,她到了元绿咖啡。
靠窗有张桌子,女人支下巴看窗外,跟前放著一本疑难杂症有关杂志。
一喜过去,“来杯咖啡。”
她对紧跟来服务生吩咐,然後问那女生:“是你找我?”不慌不忙地坐到女生对面。这女蛮嚣张装扮,看起来很pen气质,眼睛像日本女侦探那样往你身上扫描。
“你叫我雨好了,”一喜却打断,“贵姓?”
“谢。”
“谢雨欣小姐,是李贺要你找我?”她连名带姓地叫,一点也不想套近乎。
叫谢雨也挺干脆,说不是李贺主意,是她想“提点一下同为女生”一喜。
一喜脑子里简单过滤过她话,此女是李贺青梅竹马,二人之间是“非比寻常男女关系”。她无意偷听到李贺和几个男生海侃,从而现了一个秘密——
大一游泳课上李贺远远瞄到一喜身体刹那,某个部位勃勃生机起来,於是,他对一群狐朋狗友打保票说,不出一年半载就能把一喜“就地正法”。然而,真要正法时,一喜却说出鱼鳞病实情,让他差点恶心到呕吐,呕吐到吐血。
谢雨啜了口咖啡,点了支52香烟,熟练地吐出一口烟圈,“今天我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认清真相离开他。当然,你肯定不会相信情敌‘忠告’,所以我安排了一场戏。一会儿他会来和我约会,你先躲到卫生间,等他入坐後,我会想办法引开他视线,到时你坐到背对他座位,就可以听到他对你是什么想法了。
一喜惯性咬了咬下唇,不知想了些什麽,依言躲到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李贺果然赴约,姓谢指著窗外街景咯咯笑著引开李贺视线,一喜绕了个小弯,顺利坐到他背对座位。
“我给你找了有关鱼鳞病杂志,你看看。”谢雨开朗道。
李贺百无聊赖调调,“谁要你多事,老子自己上网查过鱼鳞病图片,差点恶心死了。”
“那就别玩了,也别再搭理她了罢。”
“不甘心,这一年多以来我当她是姑奶奶,供著她,到了节骨眼上赶上这病,这不恶心我吗。我跟她没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些偏方给她治好,完了狠狠操她三天三夜。”
这厢下流荤骂,一喜神色却沉静异常,摸著咖啡杯手指轻轻敲击著。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一位赏心悦目顾客光临此店,挑了背对谢雨座位坐下。这人刚巧听到李贺骂骂咧咧说“操她三天三夜”话,唇边,一个弧度。什麽叫“微微一笑就倾城”,点单服务女生脸腾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