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终,商妍还是跟着晋闻进了杏德宫。并不是被他言语打动,而是拜了那没品没德将军手上匕首所赐。能让人把匕首架脖子上第二次还没有想过小命,恐怕也只有她这个有名无实妍乐公主。相较于晋闻,她害怕是商徵,自然不会有告状心。
杏德宫中灰尘已经厚得看不见它本来面貌,区区一盏宫灯陪着苍白月光根本看不清院中景象。商妍跟晋闻身旁,看着他提着宫灯对院中每一处都细细地照上一遍,神情之专注,仿佛是个寻找蛛丝马迹捕头——说不好奇,是不可能。只是好奇太多,并不是好事。
这宫中永远不缺秘密,照着这杏德宫路数,若是民间话本儿里面恐怕会有一段惨烈过去,可是不论如何都不至于与晋闻有关。他自小就跟着父亲边疆,这杏德宫却已经荒废了起码二十年了。他能这里找什么?
一个驻守边疆将军,凭什么知道醉卧红尘?
他又怎么会和杏德宫扯上关系?
忽然,一抹光芒骤然靠近,商妍惊得踉跄了一步,才发现是晋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宫灯提到了她脸侧,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说:“公主本来并不是有许多心思人,为何要把自己拧成千回百转?想了一路,想出微臣目没有?”
“本宫没想。”
晋闻低眉笑了:“有没有人和公主说过,公主有个习惯非常不好。”
他这样,是典型下套了。商妍明白此时此刻好答法是“本宫不想知道”,可是一想到他腰间匕首……她叹息着答:“什么习惯?”
晋闻脸上顿时写满“孺子可教”,笑眯眯地扯过她袖摆拽她进了屋。再没回答。
屋子里……黑。
晋闻小心翼翼提着唯一光亮细细打量,从早已经看不清是什么质地桌布到墙上已经泛黑笔画,他一寸寸细细查看,间或还用手抹一下灰尘,吹上一口气,或者墙上轻扣几下。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查案,倒像是民间话本儿看多了,以为宫里每个房间总有几个密室暗阁……
商妍木然看着,深深为自己今夜出永乐宫这一愚蠢行为进行了反省。晋闻绝非什么忠臣良将,至少不是单纯忠臣良将。今日之事……
“就像这样。”晋闻忽然出了声,他声音寂静冷宫中分外清明,他说,“不适合千回百转人总是动小心思时候没有多余心神去关注自己身体,以前可曾发现过?您用力思索分析时候,会忍不住睁眼?”
商妍猛然惊醒:“什么意思?”
晋闻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有拽袖子,咬嘴唇,皱眉头,就差抱着头蹲下来算上一卦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商妍惊觉,迟疑着松开了拽着袖子握成拳手。
晋闻低笑:“真正会撒谎人,是像你皇叔那样人。”
商妍沉默。
晋闻不置可否,又轻飘飘道:“又比如那个做风筝二流,放风筝一流君怀璧。”
这倒是稀奇,商妍有片刻忘了防备,好奇问:“你见过君相放风筝?”
君怀璧喜爱风筝满朝皆知,可是却鲜少有人见他放过。而且他素来以清高耿直,不喜阿谀奉承不擅交际著称,若不是他身居高位,恐怕早就被看不惯他独善其身朝臣陷害得丢了官位。这样人会是擅长撒谎吗?他明明……连曲意迎合下她这当朝公主都不愿意。
晋闻不答,只是低头笑。等到笑够了又继续提着宫灯找,似乎把放风筝这个话题也给忽略了过去。商妍心却已经不能回到之前平复。晋闻说她不信,他本身就是她见过人里面会撒谎人,而且阴晴不定、行踪莫名、动机不明。可是……他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几乎不用任何验证就能得出结论。
砰——剧烈声响,来自里屋!
商妍这才惊觉晋闻已经不她视线之内,她匆匆摸索跟随奔跑向光源,可是眼前一切却让她无法呼吸——
尸体。
不,确切说,是尸骸加合适。因为那堆已经不能叫做“体”,说是残骸加适合。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故人,那堆尸骸已经干枯成了尸骨,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碎成了许多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气味。
“你没有尖叫,让微臣有些失望。”良久,是晋闻淡淡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