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到这县城时候已晚,客栈里剩下房间不多,花蚕又要人照顾,便让花蚕主仆三人用了一间,贺祈言一间、他家师妹岳柳儿单独一间。
入夜时分,方狄房中挑起灯火,映得房里一片通明。顾澄晚把行李收到柜中,出门让店小二抬来浴桶和热水,好让这赶了一天路主子泡一泡,去去疲乏。
水来了,方狄拉了一道布帘将房间分作两层,他与顾澄晚外面收拾东西,时时准备着换水,而花蚕则褪去衣衫浸入水中,然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什么问题就问罢,无需藏腹里。”花蚕长发解下,软软地浮水面,他用舀子舀起温水慢慢地从肩上淋下去,看着莹白肌肤上被这水激得泛出些淡粉色来,嘴角缓缓地弯出个弧度来。
顾澄晚与方狄对视一眼,是顾澄晚开口问道:“属下不明白,主人为何要与那两人一同上路?”这样一来,做起事来不是很不方便么。
“自然有我用意。”花蚕将头发捋起,轻轻用水擦拭,“卞阳要召开武林大会,少不得有些地方寻常人进不去,祁山派是大派,寻常人进不去地方,他们却是畅通无阻。”到了卞阳再暗地里“借”来他人凭证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没这么不着痕迹罢了。
“所以,主人是想搭那两师兄妹顺风。”顾澄晚肯定道,“那个贺祈言很谨慎,怕不是这般容易。”
“无妨,总有法子。”花蚕低声笑道,“若不成了,就还要让阿澄帮我。”
顾澄晚心中一动,垂首道:“属下明白。”
方狄听懂了两人言下之意,顿一顿,说:“主人费这些心思,究竟所为何事?”这少年心思深沉,多出这些周折来……是要武林大会上作出些什么事情么。
“阿狄跟我身边时日尚短,不知道也不足为奇,阿澄该是明白,我说‘寻亲’,可不单单是扯出来哄人用。”花蚕仰起头,把颈子也用热水浇过一遍,淅淅沥沥水声这静谧房间里响起,衬着他轻柔语声,竟显得有些旖旎。
“主人这般说,这‘寻亲’一事……莫不是真?”经过这些时日相处,方狄也窥知这少年性子,自然不会产生什么遐想,只管提出自己疑惑。
这时顾澄晚也发出声来:“主人意思是,找到主人您兄长方向了?”
“嗯,我那哥哥就浮阳,等着我去见他呢。”
说到这里,帘布上少年消瘦影子斜斜后靠,两条手臂搭浴桶边上,长发垂一边,他动作时肩胛微微上移,仿若飞鸟轻盈抬起了羽翅,不觉间现出慵懒风情。跟着他略一侧身子,就有道极细黑线从他腕上脱出,空中肆意地翻滚一阵,再一个猛子扎下去,“扑通”一声,就坠入桶中去了。
另一边,楚辞与他那劫后余生弟弟楚澜、还有相交多时友人竹玉,却是掩好了门窗说起话来。
“澜儿,花戮此人,你是如何认识?”楚辞面色冷沉,看着自家弟弟仔细询问,“虽说他已然敛过气息,可也瞒不过我,那冷冰冰皮囊里包裹着,分明是杀人无数才能积淀出凶煞之气。”
“澜儿原是出门走走,却游览之时遭遇多次刺杀,从杀手行动看来,澜儿明白,自己是被楼外楼下了‘银杀令’,定是个不死不休局面。”楚澜此时也收起白日里玩笑姿态,神色严肃,“多方躲避,才堪堪绕过了前几波,然而后来杀手渐强,澜儿实杀他们不过,狼狈逃窜之下,就遇到了花戮。”
“这人可不像乐于拔刀相助之人,小澜儿,你缠上去也没被他踢开?”竹玉望向楚澜,挑眉一笑。
“怎么没有,疼了好久呢!”楚澜朝天翻个白眼,“竹玉哥哥别笑话我了。”
“这人身份你可知晓了?”楚辞沉吟一下,继续问着。
“不知道。”楚澜摇一下头,“这一路我多方试探,他油盐不进,我毫无办法。”想一下,又说,“他不爱我跟着,却不曾赶我,不主动救我,却我躲其身后时杀掉袭击之人。我看来,他是拿‘楼外楼’杀手练手了,至于有没有旁目,我便不得而知。”
“照你这样说,说不准也是冲着武林大会而来。”楚辞沉声道,“既然住进了我们家别苑,想来对我们没有恶意,说不得有要我们相助之事。此人武艺高强,我竟然也看他不穿,无论如何也要先留他这,若能拉他成我们这方,我们武林大会上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澜儿明白。”楚澜点头,“倒是这一次‘银杀令’之事,大哥可知其原委?”
“竹玉,你来说。”楚辞皱一下眉,目光亦是冷了下来。
“刚接到消息,你大哥就去查了这事。”竹玉叹口气,“小澜儿,这一回不单是你,四大武林世家后人都多多少少遭到刺杀,那些个大门大派年轻俊杰,也统统列,如今已然引起多方关注了。”
“……好大手笔!”楚澜一惊,眸光连闪。
“还查不到是何人所为,但也必定与武林大会有关。”竹玉摇摇头,“这一回,江湖上怕是又有好一阵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