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屹之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无奈,继而又是那一丝悲伤。这是大怒过后疲惫,慢慢地,吞噬着屹之心。
“是啊……”齐英喘息声渐渐缓和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她突然笑了一笑,好似带着一丝讥讽,“陛下对其他人都这样狠,对朱允业倒是还有一份情呢……”
“你今天怎么如此多话!你是要寻死么?”屹之大吼了一句。
齐英方才话将屹之悲伤一扫而空。他怒视着齐英,眼里已涌出了杀意。
“陛下……”见到这样屹之,齐英口气却是慢慢软了下来,她知道她今日失言,也知道屹之极力隐藏感情。
这几日,她总见屹之心神不宁,她便知道了屹之心系何处。她心里藏着许多秘密,还有那些连她自己也回答不出问题。可看着这样屹之,她心思却只向着一个方向去了——她要与屹之谈谈,不能让他就这样消沉下去。
“我看陛下心里伤口不是慢慢愈合了,”齐英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而是……越地深了。”
屹之愣了愣。
他被齐英话戳中了心。
是啊,这几日来他坐卧难安,都是拜这朱允业所赐。
还有什么办法呢?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幅模样,他即使有再大本事,也是无力回天了。他看着方才洒落一地茶水,脑中竟冒出一个词来。
覆水难收。
确实,覆水难收。他们之间感情,就像是泼出去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你说这话,是要帮着他么?还是想要我放了他?”屹之想着,沉默着,却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他是问齐英,也是问自己。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齐英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陛下其实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弃了王位,弃了这天下!”齐英声音突然拔高了。
屹之眼睛顿时睁得极大。他盯着眼前齐英,不敢想象这话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机敏、小心,是他对齐英一贯印象,可今时今日,这个女子竟信口雌黄,叫他弃了这天下!
弃掉天下?!为什么?难道弃了这天下就能挽回他和允业之间感情?
“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你可以远走他乡,一直到这一切被时间消磨了,再去找他。”齐英话语竟带着一丝不易见到柔情,那是一个女子情怀,听着让人不禁有些动情。
屹之被这话触动了,他苦笑着,反问着齐英“怎么可能?”他语调里,分明有些迟疑,“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当初陛下策反,是因为您父亲视您为眼中钉,三番四次将罪责嫁祸于您。”齐英淡然地笑了,她不紧不慢地对着屹之,将那一字一句都说得有条有理,“陛下杀君弑父,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可如今,陛下已无性命之忧,再没有人敢把您踏脚下,陛下又为何不弃了这荣华富贵,随允业而去?”
这一腔言语,竟是这样诚恳,叫屹之竟也有些微微动了心。
自己为何不能弃了这天下,去寻允业,求得他原谅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即使他愿意,允业也定不会愿意!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气恼起来。
“妇人之见!我放过了朱允业,他能放过我么?”屹之吼着,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深深叹了口气,将眉心抬起,“你今天胆子怎么突然大起来了,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
齐英眼里竟涌出一滴泪,顺着她脸庞慢慢滑落下来。
她面无表情,似是绝望了。
“陛下要杀便杀吧……”齐英僵硬地对屹之说着,没有了一丝生气,“自臣妾进入陛下府中,便是夹缝中存活人了。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本就一点滋味也没有。”齐英转眼看着屹之,“臣妾但求陛下过得舒心,也就心满意足了。”
屹之看着她,动了恻隐之心。
是啊,这个齐英,虽是聪明,可这聪明却叫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屹之又想到了自己,自己现这般田地,不也是被自己一时聪明给蒙了眼睛么?想到这儿,屹之渐渐觉得这眼前齐英,仿似是他贴心知己了。
“我不杀你。你下去吧。”
齐英点了点头,下去了。
窗外圆月高挂着,这本是一副迷人景象,可这天偏不如人意,叫那乌云遮住了半边月亮。
霎时间,那天空中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这雨淋湿了那殿外景,也打湿了这琼楼玉宇。
屹之心,也随着那雨声,微微泛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