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屋里冲出三四个人,李丹若忙紧走几步迎上去,李雨菊冲在最前,看着李丹若又象哭又象笑:“四妹妹……你平安就好……”话没说完,就泪如雨下,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李金蕊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李雨菊的后背,看着李丹若道:“我和二姐姐正说着你,你就来了,刚回来的?咱们先进屋,进屋说话,寒碧去沏茶,看看还有什么点心没有。”
李丹若跟着两人进了屋,在南窗下的榻上坐了,李雨菊用帕子按着眼角,眼睛红红的看着李丹若道:“刚和三妹妹说起你,也不知道你在江宁好不好,这些年连个信也没有,你就回来了,什么时候进的京?安顿好了没有?”
“我都好,七月初到的,要现买宅子,一直忙到现在才安顿下来,二姐姐一直住在这里?”李丹若接过茶,先递了杯给李雨菊道,李雨菊点了下头道:“先头住在后面庵堂,后来三妹妹搬过来,我们两个商量着,就借了这处院子搬出来了。”
李金蕊苦笑接道:“我和二姐姐是一个藤上结的苦瓜,二姐姐是命不好,我是……唉,”李雨菊拉了拉她,李金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说了,我是自作孽,你离开京城那年,陈大郎走了镇宁公……现在改了,叫镇定王了,走了镇宁王邹家的路子,求了外任,就带他那两个小妾上任去了,走了这两年,一封信没有,一个大钱没往家捎过。”
李丹若双手握着杯子,凝神听着李金蕊的话,李金蕊哂笑了一声:“我早就猜到了,那是什么货色,这几年我早看的明明白白,要想不饿死,只能靠自己,他走后,我就退了京城的院子,搬到了陪嫁的那处庄子。”李金蕊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那个庄子,就几户庄户人家,总算……人都朴实,虽说中间……总算平平安安,那屋子一下雨就漏水,没多长时候,我就病了,也多亏三嫂让人送了五十两银子……后来我就搬过来和二姐姐一处住着了。”李金蕊几句话说了自己这几年的事,李丹若却听的惊心动魄,半晌说不出话来,李雨菊怜惜的看着李金蕊,低低的叹了口气道:“三妹妹吃的苦头多,我还好,一直就这样。”
“听说狄老爷早就回京城了,打发人过来看望过没有?”李丹若看着李雨菊,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李雨菊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形容,半晌才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回来了,他回不回来,不都那样。”
“那也是头恶狼!”李金蕊咬牙道:“他回来,我和二姐姐还是听庵里的师太说的,回来就让春妍回去报个信,门房上没人给通传,春妍守在大门口,等着他在门口下车,谁知道他看见春妍,跟没看见一样,昂着头就进去了,我跟二姐姐说了,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当他死了,我和二姐姐都是守孝的未亡人!干脆!”
李丹若一时心里五味俱全,半晌说不出话来,三个人一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雨菊强笑道:“咱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四妹妹回来了,咱们姐妹能聚在一处,都平平安安,这就是大喜的事,四妹妹这几年好不好?有孩子没有?”
“有了,是个哥儿,去年十一月生的,到今年十一月就满周岁了。”李丹若应道,李金蕊转头看着李雨菊笑道:“我就说,四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你看看,都好好的吧,四妹妹往后指定有大福!”
“托三姐姐吉言。”李丹若笑起来,三个人说笑了一阵子,那股子愤然和郁气渐渐淡薄。
不大会儿,春妍和寒碧等人摆了饭上来,姐妹三个说笑着慢慢吃了饭,重又歪在榻上,李丹若捧着茶,看着李金蕊笑问道:“二伯父他们还好吧?”
“还好,大伯父走了没多长时候,他那差使就不好做,父亲是个好脾气、绵性子,和母亲商量了,干脆求了城外看草料库的差遣,连家也搬过去了,五月里我去看过一趟,他在后面园子里种满了菜,草料库又闲,日子也过得去。”
“那五哥儿?”
“他原本就没什么出息,前年母亲厚着脸皮求了姑奶奶,让他补进兵部做了小吏,父亲干脆把他求到草料场,如今跟着父亲管草料场,也没什么不好。”李金蕊神情微微有些冷漠的平平说道。
“那也好,平安是福。”李丹若停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李金蕊重重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丹若道:“从前我总觉得父亲和六哥儿委屈,这会儿才知道,也没什么委屈的,祖父留了福荫,象大伯父、三伯父那样的,借着点儿福荫,就能一路青云,父亲这样的,他就是那样,这几年我常想起从前,父亲除了衙门就是家,到了家,就是侍候那些花草,再没别的事做,他从来就没上进过,他就盼着六哥儿出息,给他争脸,可六哥儿,脾气性子,跟他竟是一模一样!”
李金蕊重重长长的叹了口气,李丹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雨菊推了推李金蕊道:“你不是说想开了,二叔二婶自己觉得好就行?你看看你。”
“你说的是,没事,我早想开了,唉,这人,要是能重活一回该多好……”李金蕊转了话题,三个人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眼看着天色渐晚,李丹若告辞出来,上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