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岳城是窦靖城后不足百里处另一座城池,另有两城青枝城和靖山城归他布防。三城呈倒三角排列,本是个窦靖城守望相护城池。窦靖城破后,霍辰烨作为这近敌三城都统,他再也没有时间唧唧歪歪喝小酒起杂念了,防守,出击,对决,死战,成了他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关键词……
而府里明玫,远没有霍辰烨想那么多心思。她把自己关了一天小黑屋,终于接受了怀揣包子这个现实,然后再打开房门,便照常过起了日子。
春节前小小一段时日,有许多事儿发生。
先是贺家四姨娘,给她生了一位小四弟。办满月酒时,明玫回了贺家。
六姐明琼怀了身孕,这天,李穆华姐夫跟护宝使者似,几乎寸步不离。直到大家厮见完,都安安稳稳坐了下来,李穆华细细交待着随行丫头,这才出去和男客一处去了,惹得明玫没少冲明琼做怪脸。
二姐明璇那边,司水没有跟着过来,说是也怀孕了。于是几姐妹聚一处,明琼和明玫难免小羞涩,二姐明璐难得地喜气洋洋,好象是她自己怀孕了似。
四姐明瑾也回来看亲弟弟。人还是一样瘦,只是妆容精致,眼神凌厉,把侧妃架子端得高高。看那意思,没让大家按品阶行礼已经是给了莫大面子了。她对谁说话都不假辞色,象一柄随时出鞘剑,对明玫少不了冷嘲热讽。
那时明璐正跟明玫说着话,明瑾忽然插了进来,冷着脸问她:“自己男人不,闺房空守,是不是看到明琼夫妻恩爱时心热又心酸?”
问得明玫愣了半天,没想到这姐姐越来越犀利了,关键是,她躲她还来不及,半点儿也没招惹她呀。明玫不想生事,只笑着道:“劳四姐操心了,妹妹我要求不高,有个空房守着就很知足了。”
明璐听得直皱眉,旁边三嫂挺着个老大肚子笑着打岔,“小七双身子人了,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说着瞅着明玫肚子叹息,“比六妹妹嫁晚却怀上得早,可见妹夫多疼你,还敢这里说嘴。我跟你说,这怀了身子啊,以后且得注意呢……”然后和明玫说起怀孕注意事项来,把明瑾晾了一边。
明瑾知道明玫也怀孕了,不由脸上难看。她冷笑一声,又道:“以后是得多注意,别被人疼出一堆女人来。还有,男人是个有功勋,可怎么现男人都走了,也没见为你请封呢?这大年节眼看就到了,还以为妹妹也能做为外命妇进宫谨见呢。”
明玫道:“妹妹何福能得见天家颜面,有四姐有此殊荣,已叫妹妹觉得脸上有光了。”
明瑾是专门找茬,明玫这么示弱,让她也觉得无趣,一时不知从何再下嘴好。
明玫冲三嫂笑笑,和明璐又继续开始刚才话题。
才说两句,明瑾又□来道:“听说世子爷外头有人呢,小七可得小心些,别到时被请封是别人。”
明玫是真笑了,这妞真是,男人是她男人,你关心那么多做啥呢。她点头道:“好,我小心些。”
旁边明璐面现不,看得出这二姐也忍了很久了,她此时也不耐烦了,端起了长姐架子,训斥起明瑾来,“四妹妹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爱乱打断别人说话?听说郡王府规矩极严,怎么你连这平常礼仪都忘掉了?这是郡王府规矩?”
此言一出,立明瑾身后一位嬷嬷不干了,大约觉得这抹黑了郡王府,看着明瑾眼神里便有些不满。
明瑾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去。
明玫笑着抚了抚明璐背,悄声道:“二姐姐消消气。四姐她,是想用这样方式给四弟长威风吧。”
“妹妹有身孕,她还这样。”明璐气愤道,“对众人也语气不善,这样谁会待见,替四弟招人厌还差不多。”
明玫轻声道:“她大约,也没有别法子。”
明明关心四姨娘,可这么久也只回来这一次,没听说给四姨娘捎过什么东西,显然行动并不自由,身边跟人眼色也得顾及。她太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一个没有正妃府里混成这样,一回娘家就知道朝内开火。
明玫实觉得没必要跟她对上。就当让她满足一下吧。
这是明玫后一次见明瑾,所以后来回想起来才算记忆深刻。只是当时,并没有谁太往心里去。
然后没多久,三嫂子张氏生了一位小侄子,明玫又回了趟娘家。
除了明瑾,和娘家其他人短暂相处,都让明玫感觉不错,做姑娘时不喜欢那个家,觉得人情漠漠,如今嫁人了,竟然还有许多不舍许多想念呢。
三哥明璋喜得贵子,乐得象个傻子,曾经身上那点儿假清高,实际却不知所谓东西早不见了影踪。明玫回府时候,大约是体谅她没有男人接,殷勤地毫无作用或许有点儿象征意义地打马把她直送到了霍府门口。
孕事传出,先后有不少人上门来道贺。
徐茂辉携夫人范氏过来,送了许多补品。
徐茂辉还是一派谪仙般地风华,大冬天一袭纯白锦袍,那华光流转锦白袍面,质地轻柔又有垂感,衫得他越来越有仙风道骨感觉了。
霍辰烨走后,她已见过徐茂辉几次。霍辰烨想单独送给她东西,比如让她做衣裳狐皮了,对她身体好药材了什么,不好直接让人送到府里,怕入了公中帐用不到她身上,便送到他兄弟那里。别人都有差使,只有这个徐茂辉闲,便携范氏给她送过几次东西过来。
这次也是,送来东西中,自然有徐家表礼入了公中帐,但范氏明确表示某些东西是送给明玫本人,也让人直接送到她院里。
只是没想到,这个徐茂辉一次比一次让人惊艳。如果下次再把头发倒蚀倒蚀,再戴个骚包抹额什么装饰下,不知道该有多迷人。
明玫想着,忽然心里浮起一个坏主意来,自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然后又好笑地挑了挑眉毛。
明玫和范氏几次见面,因为明白对方通透,互相觉出了装样不必要,大家便量不说虚。
范氏直接说了庄子上那女人绝对生不出个娃来,明玫也认真透露了关于洛月处理结果。然后大家交换些对于男人身边花花草草若干对付办法,对婆家人若干行事原则等,慢慢倒聊出几分真性情来,竟有些闺秘意思了。
明玫刚刚那过久地停留徐茂辉身上眼光,范氏看得明白,她已经盯着明玫瞧了好一会儿。所以当明玫让人带了徐茂辉去旁边小书房里喝茶之后,范氏嘴角带着明显嘲弄淡笑,她看着明玫,鄙夷地问道:“怎么,还能看?”
明玫也不羞骚,闻言哈哈大笑:“能看能看,相当惊艳。”
范氏一脸大家闺秀范儿便有了丝裂缝,难得露出点儿气急来:“注意脸皮。”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用那么赤果果地眼光打量着别男人。不过那目光却未免清高了些,坦然了些,置身事外了些。完全没有别女子偶见徐茂辉时脸红红神情怔怔忸捏羞涩之态。
这样眼光却让范氏有微微失落。哪怕她有一丝怅然呢,竟是一副纯粹欣赏样子。自己当初可是一见徐郎误终身呢。
当初,她就是看着徐茂辉这般清风明月般样貌,死心塌地地要嫁进来。
母亲劝她:徐茂辉非嫡长,掌家无望,承爵无望,徐家除非发生大变故,否则也没有分家可能。所以徐茂辉那样人,可以过得很闲适,却也不会有大作为。问她可愿意听当家长嫂指使,不对奋发庶兄眼红,只安分和那个不问仕途不通庶务人一起。
她坚定地点头。
然后她嫁了,才发现他果然是一派闲适。读书,游玩,跟着老国公爷常去乡下闲住等,用银子就去帐上支,支超了有他娘嫁妆补,有老国公爷贴。外面事儿有哥哥,内宅事儿有老婆,他果然什么心都不用操。
不是不介意妯娌们夸自己男人能干时嘴脸,但她告诉自己这是自己选择,不要太意,他行为端方正派,不胡作非为就好,重要是,对她够好。别,她也不强求了。
谁知道竟发现了庄子上女人。虽然他对她仍然一派温润,关怀,体贴,时常携她同游等,可心里,不是不愤然。
却听明玫还不正经:“我有注意啊,他脸皮又嫩又白,刚刚被风吹得还有点儿微红。”
范氏已越来越习惯她胡说八道。却还是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张狂样子,若被你家世子爷看到,也不知道会如何。”
明玫又是一阵笑,随意道:“谁知道,没准会被他揍一顿吧。”
范氏很是意外。一个揍字,透着多少亲昵,也透着多少随性自。那声谁知道,却分明有着不甚意。
她忽然就很羡慕。——明玫若知道自己被人羡慕了,估记又得一阵大笑。
范氏是真正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有行为规范,从不敢人前逾越。慢慢地便是人后,也养成了苛守习惯。
这样话,这样和人相处方式,她从来没有试过。
不由问道:“你真敢,让世子看到你现这副样子?”
明玫瞥了她一眼,笑道:“他又不是没见过,我们小时候一起书塾读书,还吵嘴打架来着。”
范氏点点头。认同了书塾是个能发展□地方。
可惜她读是家里书塾,纯姐妹兄弟,连个外人毛都没有见到过。
若是她和徐茂辉是哪时候就认识,会不会也能象他们这般轻松愉地相处?
她有些怅然起来。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家路上。马车里,徐茂辉看自己妻子情绪不高,和每次来霍家都很有神采不同,不由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范氏透过被风扫起车帘看着外面,幽幽道:“若是早些认识相公就好了。”没准她也可以那么率性坦然地面对他,而不是象现这样,谨恭守礼,相敬如宾。
徐茂辉却觉得妻子是和他倾诉相见恨晚衷情,就随手搂了妻子肩膀,口中附和道:“谁说不是。”
范氏没有动,却说起另一件事儿来:“贺家妹妹请我们去她庄子上聚聚。”
刚见过面,就又要聚,那位还怀着身孕,显然是有事儿。徐茂辉想着明玫那俏皮样子,想起刚才明玫落他身上目光,莫名有些燥起来。他看着身边端庄知礼妻子,迟疑了一会儿,就温和地道:“你看着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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