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经拿着薛燕卿写帖子一路细看,不禁佩服薛燕卿文采飞扬,到了林县令家门厅里,将帖子递上,被人引着进去后,就听见后院里笙箫之声不绝,还有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戏。
叶经不敢四处张望,由着人领着去见林县令,进了一处假山堆成紫藤廊后,便见两把太师椅子上坐着一个看似十分儒雅一身常服三十几岁男子,另一边坐着是林县令,其后还有几张交椅,椅子上坐着几个欠着身子一脸谄媚中年男子。
那坐首位就当是谢大爷谢弘嗣了,旁边,该是林县令,至于其他几个,不用问也知道是一心要巴结谢弘嗣钟员外等人。
“这帖子果真是你家哥儿写?”谢弘嗣拿着帖子又看。
叶经跪地上,腹诽莫非谢弘嗣又想招了薛燕卿做女婿?“回老爷,是我家哥儿写。”
“好字好文!江南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一个小小商户之子也有这能耐。”谢弘嗣赞扬道。
林知县忙附和道:“穆家燕卿很有才气,见了他人无人不夸。”
“……穆燕卿可是学堂里拉裤子那个?”一个老爷看不得谢弘嗣、林知县这般称赞薛燕卿,便含酸带醋地说出这扫兴话。
果然,原本有心附庸风雅结个忘年交谢弘嗣悻悻地放下帖子,“到底还是年幼。若过两年,必成大器。”
林县令听了,笑说:“下官也喜他满身才华,原要招他为女婿,可惜他老子推三阻四,说他还小,不宜这么早定亲。”
谢弘嗣笑道:“怕是他老子看不上你,有心搪塞你。我看他这帖子里有一句‘凌云志气,分外消磨,怎能够与人争气!’不觉记起早年之事,心有戚戚焉。”
“谢大人乃是爱才之人,是以看到这一句,便似有所感。”林知县安慰道。
叶经眉头微蹙,偷偷抬头看了眼,心里明白这林知县、谢弘嗣是不见银子不肯动身,“爱才”不过是“爱财”罢了,听他们一番假惺惺地感伤,因没胆量替薛燕卿许下多少银子,只能被林知县一句“告诉燕哥儿,等谢大爷歇下我就去”给打发出去。
叶经出来向外走了一射之地,听人喊“小哥留步”,便回头去看,见是一三十五六岁,眉宇深刻、眉心悬剑之人,便站住脚。
“小哥家可有一个叫琳琅四岁姑娘?”那人过来问。
“您是?”叶经心道皇帝不急太监急,谢弘嗣还不如何关心谢琳琅,这下人倒是心急。看这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真难为谢家还能出这么个人。
“敝姓商,单名一个韬字。”商韬走了过来,这几年来,他每到一处便要打听哪里有人约四年后发家,想苏州出乱子时候那贼子劫走谢家十万雪花银,若找到四年前发家人家,定能找到她娘子还有琳琅姑娘。如今他人梁溪,一番打听后,先因穆家一口气买下八个丫头留心到穆家头上,谁知,那穆家又据说五六年前就买了宅子,家里姑娘还是被拐走之后又寻回来。料想若穆家琳琅姑娘是他要找人,穆家丢了她便不会寻她,因此才不疑心穆家,谁知方才又听说穆家娘子阉了穆家员外,料到穆家家里有鬼,因此才又有疑心。
“……家里是有这么一位琳琅姑娘。”叶经心里矛盾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引了商韬过去,想起眼下穆娘子大抵是危险了,商韬过去,定会救了她,但这么一来,假琳琅就要回谢家了。
“你家娘子姓什么?琳琅小姑娘可是你家娘子亲生?”商韬又问。
“娘子说是姓谢,到底姓什么没人晓得。那小姑娘,听娘子喊她琳琅姑娘,对她客气很,当是……”叶经吞吞吐吐说了半截话,稍稍犹豫,便决定先给薛令、穆行添堵,给商韬卖个好,“家里等着回信,小要赶紧走了。”
“我随你一同过去。”商韬听到“琳琅姑娘”,又觉定是他娘子了,不然谁家娘子会对自家姑娘这般客气,于是不容置疑地领着叶经出去,出了门,见叶经是跑来,也不叫人牵马,随着叶经一路走过去。
等到了穆家门前,门口下人问商韬是哪个,商韬不等叶经答话,便道:“林县令家。”
叶经微微瞥了商韬一眼,“哥儿请了他来。”
因今日来人多,门上人也松懈了,看商韬虽是走来,一身锦袍不输给薛令、穆行,便让开路。
商韬跟着叶经进去,叶经低声抛下一句“谢娘子人厢房”,便一溜烟地向衔泥小筑跑。
商韬原要依着规矩先去探望薛令,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由地纳闷,随即心想这个小厮倒是机灵,于是向正房去,见正房院子里乱哄哄一片,不少人只当薛令要死了,闹着散伙分了一同开铺子银子。这院子里走了两圈,竟是无人搭理他,绕着厢房转了转,看见一间厢房外守着两个婆子,料定穆家娘子就里头,便向那边走去。
两个婆子上前拦着问:“官人来这边做什么?”
“我是林县令派来,林县令说穆家出了人命官司,不能不来瞧瞧。”商韬负手说道。
两个婆子笑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穆家家务事,是官人娘子小两口斗嘴。”
话音才落,大抵是屋子里人听到动静,就喊了一声“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