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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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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走吧。”下雨天,薛令额头上却开始冒汗,薛燕卿如今身份,委实不适合跟一群官妓纠纠缠缠。

“……咳,哥哥,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咳出水谢琳琅幽幽地看向薛燕卿。

薛燕卿指间因紧张有些发白,见许许多多画舫靠过来,不需薛令再催,一言不发地转身,说了一个走字。

躺岸上谢琳琅有些怔愣,呆呆地看着薛燕卿轿子慢慢远去。

“咳咳!”谢琳琅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傅惊鸿伸出手,握着谢琳琅被鲜血濡湿手,用力地将她手指扯开,才见她掌心里握着一片锋利刀片,想起早先自己不经意看见这刀片时候,谢琳琅解释说是修娥眉所用,如今不禁豁然明白这刀片真正用途,拿了帕子将谢琳琅被刀片割出一道深可见骨伤口手,便一用力,又将谢琳琅抱回画舫之上。

船舱里胭脂、酒水气息令谢琳琅彻底醉了,麻木地一笑,面目狰狞地靠榻上。

“你何苦呢?”傅惊鸿一边换着自己衣裳,一边看着谢琳琅婢女给谢琳琅换上干衣裳。他也曾听说过谢琳琅与薛燕卿恩怨,传说谢家老太爷谢蕴任苏州知府时结识同名寒门子弟薛蕴,二人结为莫逆之交,谢家老太爷提携薛蕴,令薛家一家成了小康之家,二人一同写书,后终于写出一本名震天下《据经》,原本二人该一同扬名,谁知谢家祖上贪心不足,将《据经》据为己有,又网罗罪名陷害薛蕴,薛燕卿祖父含恨而终,薛燕卿之父逃过谢家追杀拿着《据经》底稿去京畿衙门告状,却被倒打一耙,冤死狱中。十八年后,薛蕴之孙薛燕卿以穆燕卿之名高中状元,忍辱负重娶谢家之女琳琅为妻,忍气吞声几年,搜罗到谢家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营私结党罪名,终于替祖父、父亲报仇,改回薛姓,将谢家并早先与谢家勾结陷害他祖父、父亲之人一网打。谢琳琅与薛燕卿义绝后,也随着谢家其他女儿一同被贬为官妓。

谢琳琅咳嗽两声,麻木地觉察不到手心里疼,满心里只剩下嘲弄,原想割断薛燕卿脉搏,跟他同归于,如今看来,是自己痴心妄想了,她与薛燕卿有云泥之别,自己根本靠近不了他。

“穆琳琅!穆琳琅!你把薛学士吓走了?”临近画舫里传来谢玲珑声音,只听得船板上咚地一声,随后,一个脸上蒙着一层水雾女子带着一身浓艳香气跑了进来。

傅惊鸿瞄了一眼这不甚熟悉谢玲珑,穆琳琅三字,不禁叫他想起薛燕卿中状元时用穆燕卿之名,还有方才谢琳琅不喊薛燕卿夫君,反倒口口声声喊哥哥事。

“你这蠢货,我们全指着他来救呢,你就这么把他吓走了?”谢玲珑脸上为掩饰疲惫画浓妆花了,一脸失望愤怒惶恐,面孔比谢琳琅还狰狞。

“……他压根不会靠近咱们。”谢琳琅虚弱又自嘲地一叹,穆琳琅三字,叫她不禁回想起梁溪时无忧无虑日子,那时穆燕卿是她哥哥,自己不过是梁溪商家女儿穆琳琅,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谢家之女。

“你这蠢货,啊!”谢玲珑正拉扯谢琳琅手臂,被傅惊鸿手臂上掐了一把,就有些疯癫地向傅惊鸿脸上挠去,近乎疯狂地喊:“若不是你们将他吓走,他定会来救我!他定会接了我回学士府……”

傅惊鸿有些不耐烦了,啪地一巴掌打过去,谢玲珑终于清醒了,缩角落里绝望地呜呜哭着。

画舫外,又传来谢琉璃歌声,显然,谢琉璃已经认命,薛燕卿经过,谢琉璃人生中再掀不起什么波浪。

“你还好吧?”傅惊鸿探头看向谢琳琅,将谢琳琅有些敞开衣襟拉上,瞧见谢琳琅敞开衣襟里露出有些发青皮肤,心里有些不祥,又催着船工些撑船送谢琳琅回楼子里去。他跟谢琳琅有几年交情了,若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如今他跟谢琳琅恩,当是比谢琳琅跟薛燕卿多。

“燕卿……”呜呜哭着谢玲珑嘴里喊着。

谢琳琅勉强笑了一笑,双眼含笑地看向自己同母妹妹谢玲珑,她与谢玲珑并不熟悉,当初她母亲生下她后,就被乱民堵截苏州,慌乱之中,她便被乱民抢走;那乱民就是薛家忠仆薛令,薛令改名为穆令,将她与薛燕卿都当做儿女抚养,梁溪隐姓埋名,掩人耳目;十三年后,穆令才领着她,拿着她襁褓、护身符等物去京城谢尚书家认亲,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并非穆令之女,也并非穆燕卿之妹,见到了能够将她比到泥地里谢玲珑;已经十三她并未受过大家族教养,京中议亲十分艰难,恰谢家祖父十分欣赏穆燕卿,便为报答穆令对她养育之恩,将她许配给了穆燕卿,然后为穆燕卿疏通门路,令穆燕卿轻易便考取了状元。原当是苦甘来,谁知那才是一切厄运开始。

哥哥变夫君委实尴尬,等到穆燕卿中状元后,事情便不仅仅是尴尬所能言表,就似中了邪一般,谢家女儿谢玲珑、谢琉璃接二连三地为穆燕卿要死要活;而且她跟穆燕卿成亲后,肚子里又一直没有消息,三年后,谢玲珑也嫁了穆燕卿,跟她一样地迟迟没有好消息……等到忽地一日,她们姐妹二人双双被送回谢家,跟着谢家其他女人被送入大牢,穆燕卿成了薛燕卿,她才明白,为什么她们姐妹二人都没能给薛燕卿生下一男半女。

婢女过来说道:“傅爷,船到了。”然后就去搀扶谢琳琅起来。

傅惊鸿向谢琳琅伸了手,谢琳琅轻轻道了声多谢,却是靠婢女身上向外去,到了外头,一只脚慢慢挪上了岸,忽地身子一软,人歪了一下,就栽进了秦淮河里,挣扎了两下,手指仿佛触碰到另一个人手,不及抓住,眼前便彻底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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