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点不同,看法和思路则两异。易成是想让朱永兴早些奠定正大位的政治影响和资本,而朱永兴则着眼于全国,而不是江南一地。全国一盘棋,在江南歼灭满蒙八旗,总要比在江北容易。朱永兴曾不只一次露出过话头儿,看来他也是准备这样去做。
“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易成钦佩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之心思广阔无边,格局大于天地,非属下所及。但使中外合力,文武同心,北征建功,指日清廓。中原士民,必椎牛洒酒,以待王师之至,皇明中兴自非晋、宋可拟也。”
“一寸山河一寸金?”朱永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其中意思,叹息道:“若十几年前便有此认识,又何曾濒于危境,几欲覆亡?嗯,孤也是有此议,还需经参谋部商议通过。”
“殿下,这大都督府——”易成欲言又止,望着朱永兴。
“且等一等。”朱永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勋爵坐镇,孤自封自当,这总归不象话。要是晋王——”
易成明白了,也便不再多问,转而向朱永兴提起暹罗来使的事情。
“暹罗国内部闹得越来越凶了。”朱永兴前番已经接见了帕碧罗阇的秘使,此次则是真正的国使,如何表态让他好生为难。
暹罗国两派的争斗愈加激烈,一派以帕碧罗阇和那莱王的兄弟为主的亲王派,坚决反对外来殖民者的步步渗透,顺便也反对暹罗现在的门户开放政策;一派则是以那莱王的儿子亚派耶脱为首的亲法派,亚派耶脱不仅信奉了天主教,还极为宠信希腊冒险家华尔康。使华尔康能够专横弄权。
一面是自己的奶兄和兄弟,一面是自己的儿子,那莱王身染重病,无力压制,又不想见到两派刀兵相见。无奈之下便想到了曾经的宗主国,如今日益强势且又与法人交好的南明政府。希望南明政府能够出面调和国内矛盾。
从帕碧罗阇的秘使口中,朱永兴已经知道暹罗国的亲王派是占有优势的。其实这也是朱永兴能想到的,在佛教占统治地位的国家,皇太子信奉天主教必然引起拥有很大势力的佛教僧侣的反对。殖民者的渗透入侵又使普通民众身受双重压迫,反抗的怒火蕴育其中,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也就是说,帕碧罗阇为首的亲王派从上层到下层,都具有很大的优势。朱永兴是肯定要站到胜利者的一边,但现实的考虑。既要考虑法国人的反应,又不能太过拒绝那莱王的请求。
“殿下可虚以委蛇,等那莱王不在了,再作计较。”易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朱永兴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让亲王派坐视国家利益受损,会招致怨恨;让法国人停止侵入,也不可能得到结果。嗯。现在我们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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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李定国的书信送出去没几天,朱永兴的信件便到了。信中还附有清谍和部分官员的口供。朱永兴客气地征询着晋王的处理意见。
“卖国叛贼,人人得而诛之。”李定国看过之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写了简短回信。
与清谍有勾结的可能只是少数官员,多数官员都被蒙在鼓里,只是为一己之私,或者真的是忠于皇上。李定国很清楚。但却不能,也不想为某些人开脱辩护。毕竟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们要达到的目的大体相同,结果也是大同小异。
“看这时间,很难说不是岷殿下有意为之。”高应雷看了落款的日期。又算了算,才有些庆幸地说道:“参与其中的官员尽皆落网,却唯独跑了向王爷游说的,这有些说不过去吧?且这么大的事情,邸报竟无一丝风声?嗯,岷殿下也算仁厚了,虽有疑心,却也未妄加罪名,大兴牢狱。其实,牵累王爷的,正是这忠臣之名啊!”
晋王李定国轻轻叹了口气,朱永兴虽然还不放心于他,征询自己的意见,也是一次考验,但还是表现得很委婉,很客气。说起来,这也是给了他面子。而自己的表现应该是没有问题吧,不致影响到以后的川中作战,也不致影响到儿子的前途吧?
“王爷领一军,世子领一军,岷殿下的心胸不可谓不宽广,纵使有些相疑,也情有可原。”高应雷委婉地劝解道:“关于战局的推想,岷殿下亦向王爷问策,可见还是倚重王爷的。”
李定国点了点头,这算是投其所好,论战略眼光,正是其自傲之处。其时福州尚未攻克,但兵围福州的消息他还是知道的。依据明军的兵力和火力,再有水师助战,攻取福州当无问题。朱永兴也是对以后的战略走向拿捏不准,方向李定国进行征询。
“福州攻克,闽省可定。”李定国收拾情绪,走到墙前,手在地图上缓缓划动,思索着说道:“岷殿下不欲急攻江浙——嗯,倒是布的好大一个陷阱。由此可见岷殿下志在天下,江南已是小棋耳。”
“卑职不太懂军事。”高应雷在旁配合着说道:“但我军趁大胜之威,正该取江浙财赋之地,如此江南大势可定。”
“孤所说江南已是小棋,便在于此。”李定国用手指了指长江以北,说道:“殿下压根没有偏安之想,将清军吸引至江南而歼之,则可定天下大势,江南又岂在话下?清廷现能调之兵,不过山东、河南、甘陕。甘陕凋弊,在滇省已折损大半甘陕之兵,很难再调出太多兵力;山东亦是再次抽调,也不足虑;可战之清兵只剩下河南一地。”
“八旗呢,在直隶和京师可是还有不少。”高应雷不解地问道。
“八旗若下江南,骑射之威大打折扣,恐无用武之地。”李定国凝视着地图,缓缓说道:“这怕是正中殿下之计。一来可将敌吸引至江南。地形、地势、气候皆于敌不利;二来若京师空虚,水师便可袭攻天津,或攻掠地方,或直捣北京。”
“清军集结江浙,若反攻闽省呢?”
“难!”李定国摇着头,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还是水师,踞舟山、崇明,随时可威胁江浙沿海州县,清军必不敢轻易动兵。”
“水师之威竟至此?”高应雷发出了感慨之声,“难怪岷殿下百般筹措,苦心培养。”
“还有长江水师,殿下之谋深远哪!”李定国凝神望着地图,好半晌才伸手指向了南昌、九江,“攻掠赣省。与长江水师和十三,嗯,讨朔军在此会合,则将江南割裂,使江浙处于包围之中。若长江一封闭,江浙清军则成瓮中之鳖耳!嗯,便是如此。湖广、赣省、江浙都有牵制,连江北亦将受到威胁。清廷占地虽广,却处处需兵。恰成了其弱点。”
“这么说,殿下之策可行?”高应雷听得形势如此乐观,不由得喜上眉梢。
李定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地图仔细思索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恐怕兵力有些不足吧?吴三桂虽避让,但不可不防。滇省必留重兵威慑;叙国公驻贺州,却还担负着卫护广东的任务,对湘省的牵制力不够;而韶关更是重地,若空虚,湘省清军恐趁虚而入。攻打广东。只凭闽省的兵力,既要盯死江浙,又要攻掠赣省,力有未逮呀!”
高应雷张了张嘴,对于军事并不擅长的他,一旦深入探讨,便插不上嘴,想不出什么计策了。
“也许还有解决之道。”李定国盯着桂林眯起了眼睛,“以前不动他,是不想刺激吴三桂。但现在耿逆已灭,吴三桂必丧胆,若迫降孙军,则湘省的清军再不敢轻动。是了,岷殿下如此谋划,所图是在天下。夺岳阳、衡阳为立足之地,进取荆襄,再东下南京。然后可视情形,水路沿运河北上,陆路由宛移直向中原,会师于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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