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三宝照着素描书上的习作,开始练习。从最简单的透视开始。就差搬来石膏像了。宿舍里的临时工们围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三宝照着临摹。
“三宝。你弄啥咧,一天到晚地?”外号马脸的马坤操着一嘴的河南腔问道。
“还能弄啥,不就是画画吗,山炮。”来自东北的雕哥挤兑他。
这两人都是殡仪馆的临时工,帮着火化和搬运工作。平时两人就没少斗嘴,他们为此还其乐无穷。
“我这不是刚借的书吗,趁热乎,赶紧练练,业余爱好,你们别围着了,挡光啊。”三宝笑着喊叫,手里笔却不停。
“画的有点像啊。”
“山炮,一样啊。”
“别喊了,学学人家焖锅,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多好。”三宝眉毛一挑,示意坐在里面床上的焖锅。
两人默契的瞥了一眼老道,同时不屑的歪歪嘴巴,然后回自个床位打起游戏。
焖锅原名张伟,比三宝来的早两天,干的是清理墓园,搬运遗体的杂事。如果之前两位临时工天生一副热心肠,爱耍宝。那这个老蔫儿比内向的三宝还要闷。
就这样,他有了个“焖锅”的外号。确实人如其名,他平时总是耸拉着脖子,挺高的个子顿时安了半截。
闲来无事,年轻人都爱在一起笑闹打趣,但焖锅永远是独来独往,对谁都爱答不理。跟其他人也是少有接触,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比起其他反应敏捷的年轻人,焖锅干活也是不声不响,更多的时候是在看见他睡觉,有谁想逗他一下,猛地在他旁边大吼一声。过了许久,他才慢悠悠的抬起头,睁开惺忪睡眼,慢吞吞的一字一字的说“吓。我。一。跳。”
就连三宝也觉得这个人很无趣,总看见他翻看一本故事会,三宝没事偷看两眼,却发现他看的永远是同一页。
吴馆长早就想把这个不合群的临时工开掉了,但是有碍于他是老领导亲戚送来的孩子,所以对他的工作态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焖锅的口头禅是“那么认真干嘛”。比如火化刘看他收拾火化炉时,总是把骨灰随意撒在台子和器具上,又不勤快收拾,责问他时,焖锅总说“那么认真干嘛。”然后我行我素,等着其他同事给他擦屁股。
搬运遗体时,要求轻拿轻放,对逝者尊重。焖锅总是漫不经心,随意把遗体撞到,让同伴皱起眉头,更常让死者家属厌恶。但焖锅永远不急不慢的说“那么认真干嘛”
老说这种怪话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大受人欢迎,没准还会有许多人等着冷眼看他的无知和轻慢。而孤绝也许就是这种人的注定代名词。
又有一次,三宝见焖锅在墓园里用力踹一块无辜的墓碑,忍不住上前询问:“张伟,你疯了啊?”
“我没疯,就是心里不痛快。”
“没疯,你踹人家墓碑干啥,有啥事说说,说出来就好了。”三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