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围那些脏的认不出人样的流浪汉相比,这个忧伤的孩子看起来穿的还算体面,其他人脸上都覆盖着厚厚的泥痂,身上满是臭味和跳蚤,这个孩子却是面容清秀,细致柔和。他知道每天洗脸,每周洗澡。却不肯对任何人说出他来自何方。
他的面容憔悴,营养不良,平时只是像只担惊受怕的老鼠一样蜷缩在房间的破板床角落,只是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才会在院子里走走。这孩子很奇怪,他永远怀抱着一个用破袋子包裹着的相框似的东西,但谁也不曾见过那相框的真面目。
他经常看着被拴在树上的疯癫孩子失神,他不想像那傻孩子一样被拴在树上,像狗一样被喂食;更不想像另一个可怜的孩子一样被几个流浪汉活活打死在院子里。他想活下去,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更不知道他的未来将去向何方。
他就是杨三宝,11岁的三宝。当他无家可归后的某天,顺着铁轨走到市区,被警察发现后,带到了收容所(那时三清市还叫三清县,救助站还叫收容所)。那时的收容所就是一排破败的平房,院子里长满杂草,雨天就变成烂泥塘。
院子中间有两个杨树,一棵树拴狗,一棵树栓人。狗是土狗,人是疯人。收容所人手不足,三宝还记得只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负责清洁打扫,偶尔有一些身穿制服的人进来视察,那时,几个老头会把拴在树上的精神病患或者弱智流浪儿身上的锁链解开,再换上另一条流浪狗。
这排破败的平房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大白天,耗子敢在屋子里,流浪汉的身上跑来跑去。
三宝还记得几十人经常会为谁晚上睡比较平坦的板床,盖不太潮湿的被子打架,但三宝是小孩子,他只能远远的躲开,蜷缩在角落里,给自己身下铺上稻草,在这里就连报纸都是稀缺品。就这样,可怜的三宝度过一个个不眠不休的夜晚。直到有一天,父亲的一个朋友找了过来,还带着镇上的干部,就这样三宝离开了这个他呆了很久的地方,也告别了他凄惨飘零的童年岁月。
现在三宝站在原来收容站的旧址,感慨万千。如今的三清市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门前,以前的平房和院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两层小楼,院子中间的杨树已经被砍掉,当年杂草丛生的烂泥塘全被水泥地面覆盖。虽然硬件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从门口就能看到,本质并没有改变。新的肮脏的流浪汉依然三五成群的蜷缩躺卧在院子各处。门里不时发出流浪汉凄惨疯癫的狂叫。
救助站站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手上戴着厚厚的清洗手套,上面的污渍还没来得及洗去,散发出一股人粪便的恶臭。
“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个收容的流浪汉拉了一地,放着好好的厕所不去,非要拉屋子里。。。哎,你也是记者吧。”不等三宝开口,站长自顾说道,边说边摘掉手套,他就着水池洗手的时候又发起牢骚“你们记者也没事给我们呼吁呼吁,现在天冷了,送来救助站的人是越来越多。又不给咱站的职工编制,工资又不高,还特累特操心,这话说的我都不想说了,你们记者也真是,一家接着一家来,光报道不解决问题。情况就是这些,你自己随便走走看看,哎,你记者证让我看一下吧。”
站长这才想起来管三宝要记者证。三宝愣愣的看着片刻才想起来回话:“呃,我不是记者。”
“不是记者,那你是来寻求救助的?。。。看着也不像啊。”站长狐疑的打量着三宝浑身上下。
“我是三清殡仪馆的殡葬师杨三宝,想来问点事情,找个人。”三宝如实说道。
“哦,三清的!那也算是兄弟单位喽,你们那个吴馆长还和我喝过酒呢,对了还有陆。。。”站长听说三宝是三清的眼睛瞪圆了,激动地说起来。
“陆秉义”三宝说道。
“对,老陆,你怎么知道?”站长惊诧的问。
“那是我师傅,我跟他学遗体化妆。您怎么称呼?”三宝微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