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呢?聊蛋糕?聊电影?聊小说?每逢想到这里,姜熠然都无奈地叹口气,宁夏很普通,她的生活泛善可陈,那是和叶昭觉全然不同的一个世界,狭窄单纯一成不变的一个世界。她能聊的,叶昭觉未必感兴趣,叶昭觉能说的,她未必听得懂。 考虑到种种不利因素,他始终认为他们不合适。 不是所有女孩都适合做灰姑娘,要知道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其实是一个落难蒙尘的大户千金,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和王子跳舞,先她得会跳。 他没有贬低宁夏的意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宁夏过得好,但门当户对这回事偶尔也有它的一定道理。 两人才刚开始不久,说什么都太早,所以,他在等。他坚决不松口不心软,如果他们能一直磨合下去当然好,但如果宁夏感到痛苦,他这个长期以来的拦路虎将会采取强硬手段及时拉她出来。 光棍节的天气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凄凉哀婉,没有暖阳,没有白云,有的只是沉沉的天。 车驶入二环,一路的高楼大厦都似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气息,瞧着真让人心不畅。宁夏烦躁得很,支着头,盯着窗外后视镜里的自己呆。 该怎么调和他们的关系? 唉,头疼。 脑子里乱糟糟,根本无心去观察周遭环境,等车开进一处地下停车场时,她连自己处何地都不知。 “这哪儿啊?”宁夏和姜熠然同步解开安全带,她的眼睛对着他。 “明和广场。”姜熠然点到为止。 哦,商业区啊。“我们去逛街?” 姜熠然打开主驾的车门,跨出一条腿的同时,扭头,“别这么期待看着我,今天我说了算。” 那就不是逛街咯? 宁夏也开门下车。双脚沾地后,她扒着车门,目光跳过车得轻巧随意,完全不顾众人感受。 将话筒还给等在过道里的工作人员,姜熠然在对方言又止的眼神里潇洒落座。 主持人真辛苦,随机应变,临场挥,一次又一次堆起假笑替破坏气氛的嘉宾收场。 不过,按照姜熠然的“惊”彩表现来看,他绝对不属于不善言辞的那一类,宁夏觉得,他根本就是个生来持有三寸不烂之舌的角斗士。 “诶,你冒充黑心厨子就不怕被群殴?”宁夏抻长脖子环顾前方,依然有人回头寻找刚才那位大放厥词的姜大厨。 宁夏视力佳,眼尖瞅到一两个长大眼、样貌清丽的姑娘。她撇撇嘴,谁说没有美女,看着岁数不大,都年轻水嫩的。 姜熠然先是记仇地剜她一眼,然后听着主持人叙述接下来的节目安排,神色松散地说:“这还算好的,我都没说外面卖的包子里馅用的是淋巴。你知道什么是淋巴?就是未摘除腺体的猪血脖和喉气管,血淋淋的。” 宁夏脖子缩了缩,“别说了。” 姜熠然似笑非笑,“这就受不了了?你在餐馆里吃饭,菜里面有老鼠屎你也未必看得出来,说不定还以为是豆豉。” “我错了还不行么?”宁夏求饶,“我以后再也不敢送你玫瑰花了。” 姜熠然:“……” 宁夏成功在嘴上掰回一局,趁下一环节尚未开始,倏地窜起,灵巧地溜出座位,向门外狂奔。 姜熠然手一扬,没抓住。 眼看离双开门只剩不到两米的距离,宁夏正兀自窃喜,这时,忽听一道陌生的女声指向她,“洗手间在那边,不用特意出去。”来自于某位监场的工作人员。 宁夏不想理会,继续向外冲,拧开门柄一口气奔出去,顿觉空气新鲜,灯光耀眼。 “报名费两千,回去后付清。” 宁夏猛一回头,姜熠然也出来了。 吝啬话过耳即可,不必当真。她随即笑笑,说:“你一个单汉还是留在里面吧,我瞧着这个相亲会的质量还行,好些个年轻小姑娘。” “质量不行能报名费两千?”姜熠然与她并行,对她的建议不予接受。 宁夏叹气:“穷折腾。你说你图什么啊?” 她实在不明白他在顾忌什么,从她在公寓地库第一次看见叶昭觉的车时起,从她随口透露他是叶晓凡的堂哥时起,从她稍稍表现出对他的好奇时起,酱酒就似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早早提起戒备。 姜熠然不作声,图什么,还不是图你好。 看看时间,未到十一点。“走,带你去吃饭。” 宁夏不饿,可想想也没有拒绝,尽管过程折腾,但最终目的总得达成才不枉此行。 回家后,宁夏找叶晓凡闲聊,说起上午虚惊一场的相亲会。 叶晓凡道:“你家舅舅有钱没地花吧?你替我转告他,有那个闲钱去帮助一下希望工程,别总是给自己外甥女制造绝望。” 宁夏靠坐在飘窗,“我没有绝望。” “快了。”叶晓凡说,“其实他根本不是真想让你相亲吧?要不然中途也不会和你一起跑。我觉得他纯粹是在一次次磨损你的恋意志,他太会利用和你之间的亲了,他不祝福,你能舍弃他不顾?” 宁夏笑道:“你看得还通透。” 叶晓凡:“你是说我猜对了?” 宁夏抿唇,默了会,“或许吧。” 晚上,叶昭觉回到家,意外现家里有光,还有……笑声。 宁夏窝在客厅看电视,是最近很火的明星真人秀。 “你回来了。”她没动,只是眼睛瞟过去微微笑。 “嗯。”叶昭觉将折在小臂上的大衣外挂在一旁的支架上,然后松了松领带,解开西装纽扣。他给自己倒杯水,现餐桌上放置了一个精美的蛋糕盒子。 宁夏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节目里,她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笑一会停一会,不会过分吵闹,反倒给空dàng)的房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打开盒子,蛋糕做得精致漂亮,白色的珠状花边,一笔挥就的字母画押ye。 叶? 叶昭觉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只因多了一个她,心里便被愉悦的满足感充斥。 暖而实在。 “啊,对了。”宁夏倏地扭过,手臂扒着沙,想提醒他,她带了蛋糕来。不过,看见桌上那只蛋糕盒已被他打开,正要脱口的话便自动切换,“我觉得一直以来连蛋糕都没有给你做过有点说不过去。” 叶昭觉似乎颇为赞同,他微一挑眉:“的确。” 宁夏:“……” 本来她心里是有稍许歉意的,但听到他的回答后那点小亏欠瞬间跑走了一半。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犹豫片刻,还是问出来:“你平时喜欢吃蛋糕么?” 呃,应该不喜欢吧,如果喜欢甜食,以他的格不可能她忘了做,他也忘了提。 叶昭觉放下水杯,捧起蛋糕盒坐到她边,“说实话,我很少吃这个。” 盒里的水果蛋糕只有一磅,分量不多,只适合两三个人共同食用。宁夏原本打算做两个纸杯蛋糕,简简单单地向他呈现甜点最朴实的味道。可在搅蛋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说不上任何理由,就是忽然很想很想放很多很多的当季水果在里面。 他不喜欢是意料之中的事,宁夏甚至想,也许“很少”的意思其实是几乎不他几乎不吃蛋糕。 淡淡的失落在所难免,好在她很快调整好了绪。不喜欢总比讨厌要好得多,喜欢毕竟是可以培养的嘛。 “要不……”你现在尝尝? 宁夏话头止住,因为她看见叶昭觉已经在切蛋糕了。 他拿刀的姿势很好看,外面的西装也脱了,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袖口微微捋上去一点,匀下刀的动作平稳又细致。 真的很少有机会见他将白色外穿,最常见的似乎是蓝色,深蓝深蓝,像油画星月夜里动的天空,笔触炫目,又自含一种神秘的深邃。 宁夏的全副心神都被他紧紧攫住,溢满欢声笑语的电视节目早已抛置于脑后。 她不由自主地问:“你知不知道你的穿衣风格很鲜艳啊?不对,不能用鲜艳来形容……”她托着腮帮,食指一下一下轻戳脸颊,思忖间低低笑起来,咬唇,从唇间溢出一个词,“包。” 切蛋糕的手顿住,叶昭觉眸子偏过来。 宁夏笑声骤然停住,愣了愣,她指着电视里的一个男人,“这人好包。” 她真的很会装蒜,每次口是心非的时候,灵动的眼睛里就会折出一道狡黠的光。叶昭觉眸光流转,因为总被这道暗藏的流光勾得心痒,所以总会忍不住戳穿她。 握刀柄的手紧了紧,他压制住这股再一次燃起的冲动,牵牵唇角,继续低头切蛋糕。 宁夏偷偷瞄他一眼,松口气的同时静悄悄地在旁关注。 他将其中一块蛋糕取出,对着蛋糕看了一会,宁夏凝眉,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难道他也不喜欢水果? 她想说“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了”,可嘴巴张了一次又一次,全都失败。 蛋糕里面藏有三层水果。叶昭觉切下一块送进嘴里,颌骨轻微咬动,慢条斯理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在细细品尝。 宁夏从未觉得如此紧张,她屏息凝神,想问“好吃么”,可同样一次次话到嘴边又顺着喉咙咽了回去。 “你打算看我到什么时候?”他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抓住她在偷看。 不对,他为什么要打招呼,他根本就不需要打招呼…… 宁夏被自己的心虚打败了思维逻辑。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鬼使神差地,她把话题转移到上一个刚刚逃避的问题上,“你很喜欢蓝色么?或者不单单只有蓝色,你只是不喜欢暗色。” “还好,我对着装要求不高。” 这还叫不高啊……在她心目中,他是天生的男装架子,堪比对你有偿么。”他气定神闲,“我说话算话。” “……喂” “教你的第二课。” “……”果然是语言上的艺术家 他能将切下的一小块蛋糕吃完宁夏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一直未能问出口“蛋糕好吃么”,可能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做蛋糕给他吃本就在强人所难,他回答“还可以”或者“好”都可能不会是出于真心。 回家前,宁夏帮忙把剩余的蛋糕密封冷藏,她很想说“要不我带回去吧”,但这样开口总归不好,他不喜欢大可以自己扔掉,或者送给别人,他那么聪明,处理这么一件小事一定不会留下痕迹让她现。 她想,有些事还是装聋作哑得好,彼此都不会尴尬。 翌上班,晚上戴着塑胶手拿着台面刷和百洁布进入徐正则的工作间打扫卫生,他居然还没走。 由于他有强迫症的缘故,置物架上的每件物品都不需要假借宁夏的手布置规整,宁夏的工作只是处理善后,使他独占的工作区域锦上添花般干净整洁。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做甜点了,这些子以来,工作台和地板都只是积了一层看不见的细微粉尘,每天的清洁任务轻松简单了不少。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前,沉默的视线随着她的来回走动而四下游移,宁夏忍着心头怪异,只想尽快收拾妥当,赶紧逃离这里。 拎着拖布水桶重新回来,拖到他脚下的那方地板时,他明明低眸看着她手里的拖把,双腿却不挪动。 宁夏:“,麻烦你让一下。” 他竟然很好说话,起离开座椅,站在一边。 原本坐着时就已经令宁夏倍感压力,高大的躯一立起,尤其是眼睛还冷漠肃然地看着她,宁夏只觉得浑毛孔都不受控制地紧缩起来。 她索不做事了,手拄着拖把杆,开门见山:“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比平时更恐怖?” 徐正则挑了下眉角,终于启唇:“是么,可你好像从来不怕我。” “怕,我特别怕你请我喝鸡汤。”宁夏看向一旁的座椅,“你不坐?那我坐了啊。” 说着,她舒坦地坐进软包椅里,手折在背后捶打酸麻的后腰。 徐正则看着她,“不装了?” “嗯,累了。”宁夏动动脖子,微闭着眼睛活动上下筋骨,“问你个事,你一直说吃太多会被杀掉,究竟什么意思?” 徐正则不答,他眼眸一眯,似是在她脸上研判什么。半晌后才半信半疑地看出宁夏是真的不懂其中含义。“说你是猪都抬举了你。”nongnong地嘲讽,“卢晓找你来饼房当眼线,不是一般的蠢。” “第二句我赞成。”宁夏点头,“不过,如果你的意思是呼应前一句,我觉得你比她更蠢。” 卢晓的蠢只在于她没有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当回事,凡是之前就认识她的酒店员工有谁不知道她和卢副总交匪浅,哪怕用脚趾头猜都能看出她是卢副总的人。可以说,她这个所谓的眼线自始至终都处于明处,对于总经理党而言,丝毫不具备威胁。 有时候宁夏会忍不住产生同,卢晓究竟有多孤立无援才会无所忌惮地找上她?事实上,她们的关系至今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徐正则对她的陈词十分不屑:“一丘之貉。” 他这人冷笑的表十分有意思,不是通常况下的嘴角微微上翘,而是一边腮帮略微鼓起,再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可能由于嘴角上扬的幅度太小才会导致这一结果,一个人究竟是多久没有真心出过笑容才会连嘴巴都甘于僵硬? 宁夏摇摇头,很多事不是她能理解的。 她站起,拿起一旁的拖把,卖力地继续干活。把桌下的角落拖干净后,挪到他所站的区域,“让一下。” 徐正则动了动,他比宁夏高出一个头,视线居高临下:“你知道的太多,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卢晓的牺牲品。”仅代表作者笨太子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